即便是背叛了自己,此刻听得此话,黎青鸾仍是心惊。
黎青鸾张了张嘴,说不出半句话来。
贺岁安也在她身侧默默站着,静静陪着她。
不知从何处传来幽幽的笛声,恰是合了这景,令人黯然神伤。
自此,黎青鸾一日一日陷入了国事之中,批阅奏折,建女学,改国律。一桩一桩来,南齐已经进入了恢复阶段。
转眼间又是一年新年,偶然听得天牢中的黎绿腰意外染病,无法痊愈,已至大限。
黎青鸾去了天牢,便看到了仍旧穿着薄衫的黎绿腰。
她身形瘦削,脸色惨白至极,活脱脱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你来了。”说一句话,她便重重咳嗽了两声,“我以为你会死在蛊毒之下呢。”
“你如何知晓此事?”黎青鸾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
“贺子行那个废物,痴恋你许久,可奈何你蠢笨,无法察觉。”她冷笑一声,又是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她的薄衫。
黎绿腰无意间抬眸,却瞧得黎青鸾震惊的神色,她禁不住再度哈哈大笑,即便鲜血从口中流出,她也丝毫不在意:“黎青鸾,说你蠢笨你还真是蠢笨!贺子行跟了你这么久,你竟是连他的心思都不知道!”不过到此,她也并没有多说,她懒得去替他人解释,说这么多已是极限。
黎青鸾也没有追问,只沉默了许久,道:“身体怎么样了?”
“就如你看到的,活不久了。”她讽刺道。
冷意爬上两人的脊骨,抬头一瞧,雪花不知何时从窗户中飘落进来,洒上两人的肩头。
两人在此刻相视,一立一坐,一个大氅加身一个薄裳遮身,一个一身清雪一个满身血色。
除去这些,她们似乎在彼此目光中窥见了那年。
那年年少。
犹记那年年少,折花攀柳,打马肆意。
小倌馆内嬉笑怒骂,雪中捕兽,炉前温酒。回看一路,两人也是半生交集,跌跌撞撞地走了下来。
可如今却是沧海桑田,再难回过去。
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黎青鸾终究还是开口道:“我母后没有杀害你母亲。”
“那是谁杀的?”黎绿腰抬眸问。
黎青鸾唇角动了动,却是说不出半个字。
“你瞧,你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教我如何信。”黎绿腰嗤笑道,“不过也无妨,成王败寇而已,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黎青鸾垂下眼眸:“好自珍重。”语罢,她转身就要离开,可却听得身后的人幽幽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皇位是如何来的,我是杀了你,可你又杀了谁?”
黎青鸾却好似没听到她的话,打开牢门,走了出去。
但身后的人已经嘶吼出声:“明明是你!是你先杀了父皇,否则这皇位应当是我的!”
可惜她已精疲力尽,吼出的话也细如蚊蝇,看着窗外飘进的雪,她笑了,唇边的鲜血那般惹人眼。
“娘亲,下雪了。”她倒在了地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我来寻你了。”
雪色覆了满身,好似其下的污浊从未有过。
“四殿下病逝于牢中。”有人来回禀黎青鸾。
“厚葬吧。”
“是。”
简短的对话之后,御书房陷入了沉默,看着面前的奏折,耳畔却又响起黎绿腰的话,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了那日的场景。
“你是朕的皇女,没有人比朕更了解你的野心。”长盛帝俯视着黎青鸾。
他是个疯狂的皇帝,于七凤之中选出龙子,以此来登基,但一旦登基,其余公主就一律处死,以保证血脉的纯正。
他要她杀掉所有的除她以外的公主,若是她不动手,他就动手。
黎青鸾咬牙,艰难抬头,目光中俱是清醒与坚定:“我是有野心!可不是牺牲他人得来的野心!”
长盛帝笑了,笑得嘲讽:“你已经在朕规划的路线上了,不是么?”
“是啊。”黎青鸾撑着支离破碎的身体晃晃悠悠地起来,“我在你规划的棋局之上,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