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如潮水涌来又退去,眼中真真切切浮现眼前的人,一个温婉柔美的女子,和记忆中那个杀伐之人南辕北辙。
黎青鸾看着黎窈窕笑了,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才让这个向来俏皮活泼的皇妹笑得那般苍凉。
对,苍凉。
黎窈窕微微一笑:“那就拜托你了,承祥殿下。”
这桩事让旁人看来定是不可理喻,她要逃回南齐,要是被黎绿腰现了,定是逃不过一个死字。对于黎绿腰来说,只要能和亲不拘是哪个公主,黎窈窕死了,还有下一个,毕竟除去她还有不少公主呢。
这是一场关于性命的豪赌,而黎窈窕却把性命押在了一个仅仅几面之缘的陌生人身上。
事实上,黎窈窕也不知为何,对眼前这个女子这般信任,大概就是因为她同死去的三皇姐太像了吧。可细看之下,两人又毫无相像之处。
不过也无所谓了,对于黎窈窕这种炽热直白的人来说,信任便是信任,既然给出去了,既是被背叛了,那也值得。
“好。”黎青鸾仅仅一个字,但这一个字却极具分量。
此时黎窈窕的目光却是落到了路边一个铺子上,黎青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个香烛铺子。
长安街如此繁华,香烛铺子也少不了,但这些铺子好像都认为自己晦气一般,小小一个,缩在角落里,不打眼。
但是,在角落的小小香烛铺子今日却格外引人,熙熙攘攘的人在铺子前逗留片刻,又匆匆离去,脸上无一不带着淡淡的悲意。
看着那香烛铺子,黎窈窕停下脚步。
“怎么了?”黎青鸾道。
“中元节快到了。”她感叹。
“三日后。”黎青鸾算了算时间。
“我想买些纸钱。”黎窈窕忽而道。
“烧给谁?”
“我的三皇姐。”黎窈窕突然看向黎青鸾。
她的眼神直白而又明亮,那般看着她,就如同知晓了她的身份一般。
黎青鸾不动声色:“殿下的三皇姐,数来就是贵国的先皇了。”
先皇,原来旁人都这般称呼她的三皇姐啊。
黎窈窕突然觉得喉咙有些苦,一口咬下一个糖葫芦,连籽都顾不得吐,胡乱嚼了几口,舌尖的酸甜味蔓延开来,随即囫囵着就吞了下去。
黎青鸾看着她的动作,道:“她死了。”
黎窈窕不可置信地抬眼,只见眼前的女子眼神极为冷漠,和方才那个解语花一样的温婉女子判若两人,她这般冷漠,像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话。
“你说什么?”黎窈窕袖子下的手颤抖着。
“先皇已去,殿下不应该沉湎于此。”黎青鸾的话十分平静,“殿下同谦王的大婚在即,如果现在买纸钱,被有心人看见做了文章,便是口诛笔伐。故而先皇并不值得殿下如此,希望殿下三思……”
啪!
黎青鸾被打得偏过了头。
黎窈窕好像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她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好似方才打黎青鸾的人不是她。
“抱歉。”她立刻道。
黎青鸾沉默。
“那是我的姐姐,我的亲姐姐。”黎窈窕垂下眼帘,随即转身离开。
她的背影显得孤独而又寂寥。
黎青鸾并没有追上去,而是示意禁卫军跟上去。
她们出来时,禁卫军一直在身后保护她们,毕竟是南齐和亲的公主,不能出丝毫差错。
黎青鸾站在原地,目送黎窈窕离开,这才走到了香烛铺子前:“婆婆,买些纸钱。”
那卖香烛的老婆婆一头银,穿着朴素的布衣,闻言连眼皮也不抬:“烧给谁?”
“我自己。”她道。
老婆婆这才有些讶异,掀起眼皮看向黎青鸾,待看到黎青鸾的一瞬,惊讶的表情褪去,随即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把纸钱和香烛包好递给黎青鸾。
“多谢。”黎青鸾接过。
可就在接过的那一瞬,黎青鸾却感觉到这位老婆婆并不松手。
“姑娘,这纸钱不烧为好。”老婆婆劝诫道。
“为何?”
“你还活着,烧纸钱损福。”老婆婆语重心长。
“多谢婆婆提醒,无妨。”黎青鸾接过纸包,将银钱递给老婆婆。
老婆婆看着她的背影,又叹了一口气,真实折福啊。
三日后,中元节。
皇宫内都忙着祭拜,只有自南齐来的黎窈窕格格不入,不过无人管,她也乐得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