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了,王德禄,摆驾回宫。”天仪帝的声音听上去颇为疲累。
“是!”王德禄赶忙扶住天仪帝。
看似事不关己的天仪帝在路过武安侯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沈卿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武安侯浑身一震,口舌僵直,竟是吐不出半个字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天仪帝一行人扬长而去。
黑夜渐渐成一线,取之而代是渐明的天色,沈沧澜也在此时回府了。
沈沧澜自南齐回来之后,便从兵部侍郎被提拔为兵部尚书,忙得脚不沾地,常常不回府。可就在今晚,他听了些什么不寻常的风声,才匆匆在凌晨赶回来。
“逆女!你这是要你母亲的命啊!”武安侯指着黎青鸾的鼻子骂。
“我的母亲早死了。”黎青鸾毫不在意,“不过有一句话你说得对,我要的就是她的命!”
“我怎么养出来你这么个狠毒的人!”
“对啊,我狠毒。”黎青鸾向前走,逼近武安侯,“我若是狠毒就不应该忍着她给我下药,让我变成一个痴傻儿!我若是狠毒,怎么还会住在那样破落的院子里十几年?我若是狠毒,沈沧澜和沈露雪还会活着吗?”
“住口!”沈沧澜听不下去了,他本来想进去,但看到死气沉沉的陈佩兰和沈露雪,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我说得不对吗?”黎青鸾转头看向沈沧澜,“你知道你为何会封为世子吗?”
沈沧澜一张同沈露雪相似的脸煞白煞白。
“你母亲陷害我母亲私通,并下药杀了我母亲。不然你以为你如今享受的地位是哪儿来的?”黎青鸾冷嗤道,“善良之人被陷害致死,恶毒之人荣华富贵,天下哪里来的这么好的道理?”
“你在说些什么?”沈沧澜狠狠蹙眉,他自是不知道过往那些事。
“这个你就留着问你即将流放的母亲吧。”黎青鸾不再同他多费口舌,转身就走。
“你若是今日不去皇上那儿给你母亲求情,你也别想让我认你这个女儿了!”武安侯厉声喝道。
黎青鸾脚步都不停:“那当真是正巧了。”她话语一顿,回头笑了笑:“我也不想要你这个薄情寡义的父亲了,咱们一拍即合,两散吧。”
语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春花和红袖紧跟她身后。
“究竟是怎么回事?”沈沧澜白着一张脸,高傲如孔雀的少年此刻低着头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寻找真相,“她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众人皆是沉默,无一人回答他。但此刻众人的沉默却是如同默认一般,刀刀割着沈沧澜的心。
“沧澜,我也是逼不得已啊……”陈佩兰哽咽道,“我若是不这样做,你又何来如今的世子之位?你……”
“不!不!不!”沈沧澜怔愣着摇摇头,“不对!”他双目罩上了一层朦胧,像是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一样,他捂着头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不是真的……”
府外行人匆匆而过,看着冲出来的人只觉莫名其妙,随即他抬眼看了看天,絮絮叨叨地叹息:“看天色,今日的天是不会亮了。”
乌云密布,早已覆盖了已经蒙蒙亮的天,今天注定是个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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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袅白烟从香炉里缓缓升腾起,清新的香气令人郁结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这是什么香?闻来倒是雅致。”天仪帝捏了捏眉骨,随口问。
“回皇上,是皇后娘娘亲手调了香派人送来,说是叫沉梨香。”王德禄轻声回道。
“皇后有心了。”天仪帝赞了一句,“今晚让坤宁宫候着。”
“是。”王德禄记在了心里。可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不过一段闲聊,接下来说的话才是需要提心吊胆。
“王德禄啊。”果不其然,天仪帝开口了。
“奴才在。”王德禄赶忙应声。
“你觉得承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问。
“奴才不敢……”他的话还没说完,被天仪帝不轻不重一巴掌打在头上,“别给朕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话直说。”
“哎!”王德禄扶住自己被打歪的帽子,这次老老实实回答道:“奴才只觉这公主殿下绝非池中物。”
“哦?从哪儿看出来的?”天仪帝看起来饶有兴趣。
“呃……这……”王德禄又不敢说了。
这次天仪帝却是没有逼他说,而是悠悠道:“朕还是第一次见到利用到朕头上来的人呢。”
王德禄额头冷汗淋淋,一个字也不敢吭声。
昨晚生的事实在太过骇人,本来这只是后宅之事,无足轻重,可一旦加上皇子的救命恩人这个名头,这个事情可就大了。
就说这个事怎么会这么巧?为什么皇上一去武安侯府就生了闹鬼这般事?但凡人长个脑子都知道不对劲,所以这桩事从头到尾都是被人策划的,目的就是利用皇上报仇。
而这个人,就是皇上刚封的承祥公主,武安侯府的嫡长女沈露安。
“走了一个丫鬟,来了一个主子。”天仪帝眸底冰冷,“这武安侯府倒是好本事,养出来的人一个个都这么胆大包天!”
“皇上息怒!”王德禄赶忙跪下,他小心翼翼试探:“那您要处罚承祥公主?”
“处罚?”天仪帝冷笑一声,“说她好本事自然真是好本事,朕寻什么由头降罪?寻她一腔孝义为母报仇,还是寻她装神弄鬼利用朕?朕手上可是没有丝毫证据。”
王德禄不敢搭话,只能低着头明哲保身。
天仪帝看起来倒也不是那么生气,他只语气平平道:“这一桩事也就罢了,朕念在她孝心可嘉的份上不与她计较,可她若是胆敢再逾越,朕就饶不了她!”
“皇上圣明!”
天仪帝沉沉目光穿透宫门,似是要抵达某个地方,沈露安是么?他倒要看看一个小小的侯府嫡女,还能掀出些什么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