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还没醒?”有些不耐的女声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有些尖锐。
“他受了重伤,能活着已经算是万幸,您且再等等。”平而静的男声答道。
“本宫还能等吗?”黎绿腰冷嗤一声,“若是知晓他手中还掌着一支策龙卫,本宫又怎么会派人去杀他!”
贺子行却是没有回应黎绿腰,而是眼色晦暗地看着无声无息的男子。
黎绿腰目光在长相三分相似的两人身上转了转,看不清其眼底情绪:“让你杀的人怎么样了?”
“回殿下,奴才没有找到同先皇生辰八字相合的人,故而无法杀。”
“与之相合的人……既然南齐找不到,就去北元!去大漠!去西越!本宫不信就这一捧天下,还抽不出一个人!”黎绿腰语气已经有些森冷,话语一顿,又有些不悦:“小老鼠又溜进来了,子行,去!”
不知谁放出来流言,说是紫微星将于南齐出,先皇都成先皇了,还能谁是紫微星?自然只有仅次于先皇的四公主了,因而黎绿腰遭受的刺杀不计其数,偏生黎绿腰还不能透露这重现的紫微星是与先皇生辰八字相合之人,因为这是与黎绿腰合作之人的要求,谁也不知为何。
贺子行收到命令,指尖凝气,直指窗外那一棵已然满枝开花的白樱,他出手极巧妙,树上之人被他毫不留情地击落,可那枝桠上颤颤巍巍的白樱却是连一瓣花也未落。
“好功力。”黎绿腰眯眼看那欲落未落的白樱,在枝头摇晃,似是竭力不想落下,可最终还是飘然落下。
“若是先皇在,这树上是真的一瓣花也落不下。”贺子行好似对自己还是不满,有些可惜。
“那你就去追随黎青鸾。”黎绿腰呵笑出声,“怕是她黄泉之下也容不下你。”
贺子行脸色几不可察地白了一白,随即低声道:“奴才去审问那刺客。”语罢,他一礼,本就有些低垂的头似是又低了两分。
黎绿腰眼神不再于贺子行身上停留,转而停留在了床榻之上昏迷的人身上,她靠近,忍不住伸出手抚了抚那人的眉眼。
如此色相,且为竹马伴于身侧,不知黎青鸾有何病,竟也能忍住不纳入后宫,还天天与那北元的天煞孤星纠缠一起,真是鱼目混珠!
还没等黎绿腰收回手,一只手猛地抬起,紧紧箍住了黎绿腰的手腕。
黎绿腰对上了那双骤然睁开的眼睛,眼神如竹林间潇潇洒洒而落的微雨,落在人身上,带着竹叶的淡香,温凉而不刺冷,使人有些沉溺。
黎绿腰也不着急掰开他的手,语气反而放缓,“你终于醒了,贺岁安。”
那放缓的话语落入耳中,尾音却是上扬,带了勾人的意味。
———
南齐贺家嫡子贺岁安,年少便在战场厮杀,建立战功无数,是大名鼎鼎的少年将军,亦是拥护黎青鸾登上帝位的主力军。
重生一次,黎青鸾自以为已经能把所有仇恨隐藏在心底,分毫不漏。可一见故人画像,仍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甚至记忆之中的那个血夜也纷沓而来,毫不留情地侵蚀着黎青鸾,她的亲人、她的一切都在那个血夜消失殆尽。
“姑娘!姑娘!”红袖不敢大声喊黎青鸾,只微弱出声,因为她家姑娘红着眼眶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的小小画卷,看起来那般……脆弱。
在红袖不懈的叫声下,马车到了松柏楼,黎青鸾也回过了神,看向红袖。
红袖心中一惊,方才姑娘那眼眶还是红的,现在怎么看起来也没红呢!是她眼花了吗?
黎青鸾对现下的处境清楚得很,因而拿插科打诨来伪装自己,应该伪装得不错吧。毕竟她儿时想吃糖,却总被父皇不能贪图口腹之欲为由拒绝,她总是装哭找母后,母后总会次次因为她的眼泪而心软,给她糖吃。
可是,母后不在了,她也早早就不会掉眼泪了。
黎青鸾把画卷仔细包好,放进了贴身衣物里面。母后、岁安还有被算计至死的将士们,你们且放心,该报的仇一分也不会少!
况且,以黎黎绿腰的性子,竟然没有把岁安的尸体拖到她面前,就说明她没有找到贺岁安的尸体,既如此!说不定贺岁安还活着!她一定要找到贺岁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真慢啊。”黎青鸾刚下车,悠然的感叹就声声入耳,不用说定然是谢霁。
黎青鸾却一言不地走到谢霁跟前,抬头看他:“我的筹码,我告诉你。”
“好啊。”谢霁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除了在看到黎青鸾走上跟前时愣了那么一瞬。
“不过,先让大夫为你把个脉吧,别让你那副病体拖累了我。”谢霁一招手,仍是那个医娘。
谢霁话音刚落,离歌就拖着一个医娘来了,那医娘十分不满地打掉离歌拽着自己袖子的手,念念叨叨:“什么人呐……土匪一样的行径!”
“你!是吧?”医娘上来就直指黎青鸾。
黎青鸾在昏迷之中,自是不知道医娘如雷贯耳的言语,因而迷迷糊糊点了头。
医娘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起她的脉,嘴上仍在念叨:“也不知这是怎地了,好好一个女子打扮成一个男子做什么?”
黎青鸾眼中顿时闪过警惕,但却听闲庭散步般的谢霁悠悠道:“娘子可慎言,否则长松那家伙也保不住你。”
医娘一僵,看她那不好的脸色,黎青鸾就知道她不知怎么在心里骂谢霁。
那医娘道:“恢复得差不多了,底子太差了,得好好补。看你那夫君也不是什么穷苦人家,怎么将你养得这般差?”
夫君?这又是哪回事儿?黎青鸾蹙眉,张口就要辩解,却被医娘一把按住手,一副我懂的表情,随即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本极小的册子飞快塞进黎青鸾手中,还不忘冲她眨眨眼。
随即医娘没好气瞪谢霁一眼:“可要对你娘子好些。”
黎青鸾还没来得及跟那医娘解释,再次被谢霁一把拎进了马车里,她还不忘冲着外面冲着护卫队喊:“安顿好我的侍女,让她留在这儿!”
离歌身形一顿,这姑娘吩咐起来倒是从不客气,他一边腹诽着一边去安顿红袖了。
马车里,黎青鸾看似仰望着半弯着腰的谢霁,而谢霁亦是俯视黎青鸾。
“好了,现在我们就谈谈你的筹码,或者说是——你的目的?”
“我心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