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名小南无比欢喜的道,“师父,你真的要带我出去?”
“嗯。”那黑影在夜色中,看到一张苍白憔悴的娃娃的脸来,他在努力的微笑,但却笑得不好看,没人喜欢病怏怏的人。“你的体质这么差,以后怎好把心法传授给你?”
“心法?师父,您要教我练习法术?”名小南“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挂到黑影的脖子上,开始不停的表达他的“感激之情”——紧紧的拥抱,不
放开手。那黑影活了上千年,经历自然十分丰富,但却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的(尴尬)事情,平时人们见了他都恐惧异常,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亲近过。刚开始有点儿不适应的皱了皱眉头,想用力推开这少年,但手指刚碰到少年柔弱的肩膀,竟然有点儿不太忍心了。这一推,他又在病中,一定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道。
真是太奇怪了,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心善?不,可千万不能有情。这是他经历千年总结的至理名言——但凡多尊贵的人,若一旦对谁有情,他便成了这个人的奴隶。总是多多少少会做出一些违背本性的事情。“快离开我脖子,你这么重!”
“好的,师父。但有一件事情呀,我身上被一个老头下了‘死符’,不能练习法术的。一旦强行运功,据说就会筋脉寸断而死。”他边说,边慢慢沿着黑影的身体攀爬下来,但“上山容易,下山难”,他师父身长九尺,是个瘦高个子。他没有勇气这么高的地方直接跳下来,于是就像爬山一般,踩着黑影交叉在腰间的手臂,一点点儿小心翼翼的向下爬去。
“……”此刻,黑影眉宇间升腾而出的是一团黑气,且越来越多。他很想用力将他直接拨到地上,这多省事?万一他承受不了,就此摔死,也就更省事儿了,他就不用负什么责任,再报答他放自己出来的“恩情”了。但他
伸出的手,却突然停滞在半空,透过茫茫月色,他笑嘻嘻的看着他,却突然勾起一件刻骨铭心的往事来。水若活上过几百年后,往事恐怕也会变得非常多,但刻骨铭心的却似乎永远只能是那几件而已。他看着这个孩子,有点儿似曾相识的亲切之感。
“哼哼,名家人号称仁义无双,便是这样对待小孩子的吗?”黑影瞬间把愤怒的情感转移到了名家人身上。名小南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爬下来了,他重新爬到床上。此时,黑影伸出二指在他眉心点去,只见淡淡的青色光芒化作数团丝线从他眉心涌入。过了一会儿,黑影眉头紧锁说:“你的死符并非没有办法破解。但也需要花费很多功夫。”“嗯,那就不要花费功夫破解了。我比较懒,没有兴趣破解,也没有兴趣练习法术。”他话音刚落,只见黑影的拳头重重打在他头顶,他闷声叫了一声,捂住自己头顶,道:“师父,你……你。”“师父已经三百多年没有收徒弟了。以前的徒弟转世的转世(好委婉的表达)、背叛的背叛。现在我刚从北苑逃出来,根基不稳,要想重整旗鼓,你这个开山弟子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黑影骂道:“当然,师父也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你就是我们的首座弟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师父也会尽心传授我的功法,让你成为天下第二高手。第一当然是
我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名小南想想,也觉得不错,但那个“一人”的面容直接被切换为了“名古”。“不错吧。所以,当务之急,你现在需要完成的第一个任务就是——”
名小南听到黑影要委以重任,便立刻神色一肃,端正自己的坐姿,认真聆听。但没想到那黑影却说,“给我找些酒来,和好吃点的下酒菜。他妈的,三百年没沾过一滴酒,真是太愧对我‘酒魔’的雅号了。”这也是雅号?此刻这可怜的弟子,只能批好衣衫,拖着病体,为这位号称“法力天下第一”的师父去厨房偷吃的。
他本来知道厨房的大致方位,这名家设置太多的机关和阵法,虽然名古已然将一部分讲给名小南听,告诉他行走的法门,但名小南还是不幸的迷路了。走着走着,却走到了一处清冷的院落外。他自由十分胆大,并不怕这些。但回过头来,准备重新寻找出路,却已然被一阵不知何方飘来的浓雾包围住了。他不得不再次退回来,心想,该敲敲门询问询问,也好过自己在这里乱逛呢。正要敲门,却隐隐听见不远处传来少女嘤嘤噎噎的哭泣之声。他循着声音走去,转了一个弯儿,便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湖,月色之中,只见一个穿天蓝色衣衫的女孩儿坐在湖边,埋头哭泣。“你怎么了?”
那女孩儿想不到深夜有人,吓了一跳,转身看去,
见也是一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便放松了警惕。道:“你是谁?为什么深夜跑到这里来呢?”
“我叫名小南。”
“名小南?”那女孩儿眼睛红肿,在月色之下,显得更为楚楚动人。名小南虽然只有八九岁,却还是看得呆呆的。“你一定是名家的少爷吧。”她擦着眼泪,语气故作成熟的说。
“我不是。”名小南十分肯定这一点,“我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之人。”
“那,那你倒是比我还惨了。”莺儿虽然努力克制,但还是忍不住不停抽泣。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哭呢?”名小南十分同情的看着他。
“我…我…想。”
霎时间,那天底下最仁慈、最和蔼的女子的脸便出现在她面前,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想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再见自己的娘亲,悲痛之情立时化作了阵阵哽咽的哭泣之声。“今天正是八月十五,以前每逢这个节日,娘总会为我做好吃的糕点,还为我唱曲子。”
又是一阵“呜呜”的哭泣之声,夜色如墨,湮没了整个名家所有的院落和所有的人。此刻,世间仿若只剩下了他和这少女。
他坐过来,就这样安静的看着这少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劝慰她。更何况,他又有什么资格来劝慰她呢?他从小就无父无母,孤苦伶仃,被关在那冰冷的“铁牢”里,院子被藤蔓遮挡,不见天空。那一个又一个“
暗无天日”的日子,他却从来没有哭泣过吗?不,但哭泣了,有谁能看到吗?你的眼泪只能滴在空气里,被冷风吹干,便再也没有一丝痕迹。正如你的痛苦,无边无际的寂寞、冰冷、伤害,你且这样,被缠绕着,但还是这样子过每一天,又有什么不可以?是谁说活着,就必然能幸福的呢?既然选择活下来,就该学会不抱怨生命带给你的任何磨难,每一件事都需要付出代价,活着也是一样的。
他也只能抹去她眼角的泪痕,问道:“你娘呢?”“他们把我带走了。我好久好久都不能够见到她了。”少女哽咽着说道,一边泪如雨下。
“所以,咱们就一起努力吧。”
“嗯?”少女有些好奇,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如同一道清水,比月色还有干净、明亮。
“做一个更强大的人,让他们再也不能够随便强迫你。”
少女听到这句话,忽然间内心突然升腾起一丝温暖之意。她借着月光偷偷打量少年一番,见他虽然满脸稚气,但神色认真,语气诚恳,便道:“你说得对,我一定要让自己更厉害。”少女渐渐停止了抽泣,两人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语言总是多说无益,此刻,需要的只是心与心的陪伴。
“小南,小南!”睁开眼睛时,却看到了名古一脸焦急的轻轻拍打着他的脸,“你怎么睡到这儿了,病还未好,又乱跑
了。这里湿气这么重,你是不想治好你的病了?…”
真是啰嗦的哥哥呀。名小南抱怨,他转头寻找身边坐着的少女,已然踪影全无,于是就颇为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一个“美丽”的梦。
“我昨天饿了,出来找吃的,没有找到,却迷路了。”他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你定然是走错了步法,入了迷阵。”名古边说,边将他扶起来,“咱们快走,今日要迟到了。”
“什么?”
“今天是我们的季门考,其实若是平时倒也没有什么。但因为名家年满13岁的孩子都要出门历练,而过几天日子就到了,所以我爹和诸位同辈想要借这次季门考的机会,指点一下大家的法术。你若觉得无聊,可随我一起去看看。”
名小南想到师父此刻应该还在自己房中,便道:“我有点儿累,哥,想回去。”
“好,拿出你的水晶球。按照它给你的路标走就可以了。”
哦,怎么将这宝贝忘记了。名小南自拍脑门,道:“太笨了。”
名小南顺着水晶球指引的方向,慢慢向家走去。一路上不断在想那少女的来历,刚踏入家门,却见林如意正在正厅之中,她穿一件月白衣衫,面容十分娇艳美丽。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死局“这一幅画,目不转睛,却没有发现有人已然进入房间了。她身旁的贴身婢女小茹,看到名小南并不十分殷勤,神情淡淡的,然后转而继续看
着林如意。
这段时间以来,林如意并不常出来走动,连吃饭的时候都是让丫鬟们送入房间,所以见到林如意的次数非常少,但心中却隐隐约约有些期待能够再次见到她。这次见面,当然让他十分惊喜,瞬间已经将那少女的容貌抛在脑后了。“夫人!”他轻轻叫了一声,但立刻被小茹瞪了一眼,道:“夫人在此静心看画,你别惊扰了。”小茹一向是林如意最器重的人,而林如意身为名轩的夫人,身份地位非同一般。自然在所有丫鬟、小厮眼中高高在上,每日出门便如众星捧月般被人奉承,对这位无身份无地位、在此白吃白喝的“野小子”当然并不放在心上。名小南捂住嘴巴,轻声道:“小茹姐姐,夫人在做什么?”小茹听他这么问,却想了想,才说:“夫人每隔一段时间必然来此看这幅画,有时候一看就是半天。夫人法力高深、天赋异禀,所作所为,岂是你我二人能够明白的?”名小南深以为意的点点头,然后问:“姐姐,哪里有吃的吗?昨天生病,不想吃东西,现在肚子非常饿。”“谁让你早上吃饭吃到的?没有了。”小茹白眼一翻,骂道。名小南只好说:“那我回屋了。”经过上次的“看画事件”之后,他并不敢多看那幅画,匆匆回屋了。他刚刚离开房间,却听林如意的声音突然道:“去叫老丁做些开胃的食物送给
他,再问问他喜欢吃什么,一并送过去。”那小茹听林如意这般吩咐,嘟囔着说:“夫人何必待他如此好,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种,在此白吃白喝也就算了。又何必事事随他心意?”却见林如意忽然幽幽一叹,“他病了。我竟不知。可曾好了吗?”她转头望着名小南所住房间的方向,目中流露出隐忍不住的强烈的感情来。但过了一会儿,那分外强烈的情感渐渐的暗淡了,她轻叹一口气,说:“算了,好在不久之后,就能吃午饭了。”但因为季门考拖的时间太长,院里的老丁儿子也参加季门考,一早便去瞧了。林如意自己又在断食修行,早已五谷不进,因此并未安排午饭。那些小丫头们都自己做了或留了饭吃,谁又回去管名小南呢?名小南回到屋中,却见师父早已不见了。他低声叫了两声,因害怕惊动旁人,声音可以压制着,但始终不见答应。此刻,他又累又饿,走了这许久的路,整个人摊在床上,摆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来,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但不久之后,却听名古在一旁叫他。名古的手放在名小南的额头上,神色有些担心的说:“又烧起来了。”他见名小南醒来,就道:“小南,你觉得怎样?是哥疏忽了,忘了老丁不在家,你可有自己找些吃的。”名小南有气无力的摇摇头,“我想睡。别叫我。”“别睡了,我已
经让老丁烧了一大桌子菜,你快点洗漱一下,出来吃。一定都是你最想吃的。”“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什么?”名小南问。名古脸上升起一层淡淡的笑意:“这还不容易,你什么都很爱吃啊。”“!!!”
名小南这次可能是饿坏了,吃饭的时候有点儿“饥不择食”。反正他平日便是如此,名轩和名古都不觉得好奇,近几天生病了,倒是吃的非常少,正好这次补一补。但名小南正吃到一半,却突然间放下碗筷,看着名轩和名古,一动不动。名轩问:“小南,你怎么不吃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名小南道:“叔叔,哥。我想剩下一些饭菜到晚上吃,因为我晚上容易饿。”
“好,你先吃着,一会儿做些新的端过去。好吗?”名古说。
“嗯。谢谢叔叔,谢谢哥。”名小南重新端起碗筷开始高高兴兴的继续刷菜。
然而,今天的名轩看名小南的神色,却格外的奇特。等名小南离开,只听名轩沉声叹息了一声。名古看过去,却见名轩对名古道:“阿古,饭后到我房中来。”说完,将饭碗放下,直接回房了。那名古觉得名轩今日神色十分异样,感觉奇怪,但还是吃饭吧。筷子伸过去,却都是名小南吃剩的菜汤和骨头。哪里还有几根菜叶,更不见肉的踪迹。就扒了两口饭,放下碗筷,去追名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