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衡吸气呼气,觉得先把这些糟心事往旁边放一放:再想下去,他也得疯一个。顾易这边只能慢慢来。
他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你不是备了礼么,打算什么时候去拜访岳父?”
沈衡查明了那密信字迹的主人后,并不那么意外。
按照顾有恒一贯的作风,确定了未来“岳父”,第一反应就是想方设法把人拉到自己阵营里,联系越紧密越好。就结果来看,他做得相当成功,成功得他都死了、“岳父”也愿意把女儿嫁到已经失势得只剩孤儿寡母的顾家。
沈衡想到这里,又想骂人了。
顾有恒就不干点人事!!
他哪怕少干一点呢?没有顾家下聘,没有卢府点头,这桩荒唐的婚事根本不可能成!
沈衡在心底骂骂咧咧,却听见顾易开口,“过些时日再去。”
沈衡:?
他连心底的骂声都止了一瞬,诧异地看向顾易,“还等?”
他还以为顾易早都耐不住了。 说实话,他把对方身份告诉顾易的时候,都怕对方不管不顾直接杀到金陵来问。这位倒是好耐性,硬生生磨到开春,人都到了金陵了,还能安安稳稳先赴宫宴——这份定力、他是甘拜下风。
但问题是现在没什么要等的啊?
女婿携礼拜访老丈人,这多名正言顺的借口啊。
顾易:“那些信,是月娘写的。”
沈衡懵神:“啊?”
他觉得自从时隔多年见到顾易,自己脑子经常陷入不够用的状态。以至于到了现在这时候,他已经对这种懵的感觉很熟悉了。
顾易却像是早就想明白了一般,很平静地开口,“我不想逼月娘。还是从侯异入手查吧。”
月娘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同他说。
就像是毁掉一切线索的母亲一样,如果兄长还在,也必定不想他掺和到这种事里。月娘只是在“逝去兄长的遗愿”和“他的愿望”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的前者。
兄长更重要。
这是她从未掩饰过的偏向。
她会在新婚的时候偏头躲过他的亲吻,却在第二日认认真真地给兄长祭奠;她这多年都静心修养、毫无波澜,可是几封信就能引得她旧疾复;她对逝去的人念念不忘,但是重病在身时,他甚至都算不上她在世间的牵挂……
这一点都不公平。
可他甚至没有资格抱怨这种“不公平”。
就像是那张帕子一样,那本就不是他的东西,他只是在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抢过来了。
插足的人没资格要求什么。
他从未问过月娘和兄长的旧事。是不想问,还是不敢问?……问过之后,就不再是不知情的“无辜者”了。
晚间,卢皎月觉得顾易有点奇怪。
细细密密的亲吻落了下来,柔软湿润的触感在肌肤上绽开,虽然顾易平常就细致过头有点磨人,但是今天格外明显,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卢皎月忍不住抱住了人,轻声问:“知改?”
顾易动作顿住了。
少顷,他轻轻啄吻过来一下,像是压抑着什么克制着语气,“月娘,你都没有给我写过信。”
卢皎月不解:“嗯?我写过吧?”
她应该写了,还写了挺多的。
顾易却一点点敛下眉眼——
不,一次也没有。
全都是回信。她从来没有主动给他写过什么。
一些陌生的晦涩情绪在胸腔酝酿,顾易努力想要压下去,但是收效甚微。他一开始觉得月娘只要看到他就好,可是等到真的看到了,他又觉得这不够。
她明明给兄长的那么多,为什么就吝啬于给他这一点?她明明对兄长那般情深义重,为什么偏对他这样薄情?她明明可以再对他好一点的……
他不是想去争抢什么。 那是他的兄长,他并不想将对方彻底抹掉。
但是月娘太不公平了,明明他才是陪伴她更久的那一个!
两个人一起过了那么久,他想要更多一点也可以吧?不需要像对兄长那样毫无理由的偏向,只要、比现在再多一点。
顾易恍惚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愧疚、渴求、不甘心,他习惯性地将种种情绪压抑在心底,但是这些负面的情绪并未被消化掉,而是不断积攒着酵,变成更黑暗更深沉、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怖的东西。
眼前的唇瓣张合,是覆着一层水光的潋滟。
月娘好像说了什么,但顾易并没有听清,他顺从着心意吻了上去。柔软的触感传递到脑中,顾易像是确认存在一般地抱紧了人,那股连呼吸压抑住的滞涩感终于消失了。
月娘是他的药。
只是极短暂的平静后,翻涌而来的不满足感又占据了胸腔,他又贪婪地想要再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