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渐渐响起棋子的取按声,一黑一白,交替落定。
也不知过了几时,棋盘上的棋子慢慢分布如星,屋外天光骤然暗沉下来。
滴——滴滴——
豆子似的雨猛然落下,打在芭蕉柳叶上、水塘铜缸里。
沉心下棋的苏清方闻声抬头,望向窗外,雨幕如珠帘,轻轻念了一句:“下雨了……”
“是啊,”李羡也看了一眼窗外,似是感叹,“这么巧。”
苏清方歪头疑问:“哪里巧?”
这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雨,能停还好,不停的话,苏清方要不好回去了。
李羡微微一笑,回答:“孤只是想到那次去贵府,被人推下水的事,也是下雨天。”
贵府?
今天的李羡莫名有种虚假的礼貌,而且还是这个话题。
苏清方脸色一紧,抿了抿唇,“不是……失足吗?”
“哦对,”李羡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改口道,“是失足。可能因为总觉得当时被什么东西撞到了,就觉得是被人推下去的吧。”
说罢,李羡又催了一句:“该你了。”
“哦。”苏清方继续把心思集中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一个谎要千万个谎来圆吧,苏清方一想到李羡要为他自己的谎话,来圆她的事,就觉得也是怪辛苦的,顺着李羡的话开导了一句,也是为自己开脱:“说不定是撞鬼。清明节,鬼气重。”
“撞鬼?”李羡失笑,摇头,“孤素不信鬼神之事。”
“偶尔信一信,也无妨。”
李羡不置可否,反而好奇问:“不过苏姑娘,你怎么知道是清明节那天呢?”
哒一声,苏清方的手指一松,棋子掉落。 苏清方连忙去捡,却被李羡拿手背挡住,义正辞严道了一句:“落子无悔。”
“……”苏清方默默收回了捡棋子的手。
也许,赶紧结束让她走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哪怕是输了。
然而李羡却不愿意放开这个问题,继续问:“卫源告诉你的?”
这似乎是最合适的答案,因为卫源带她们来登门谢罪过。
可苏清方又有点不敢接李羡递到嘴边的答案,总觉得别有居心,但她又没有更好的,只能迟疑点头,“是,表哥告诉我的。”
“可是孤要他不要声张,”李羡似乎有点愠怒,“他却告诉了你?”
苏清方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就是李羡最开始所说的欺骗上官?
她刚才应和的答案,是不是无异于把卫源架在火上烤。
“快下。”李羡又催了一次。
苏清方的思绪被活生生掐断,低头看向棋盘,却已经完全瞧不明白棋路。
她做不到一边下棋一边应对,还有耳边嘈乱的雨声,苏清方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开花了。
倏然,有轻微的笑声响起。
苏清方循声抬头,对面的李羡一脸闲散而意满地把棋子扔回了罐里,似乎意味着一种结束。
“别想了,”李羡好心提醒,“脸都红了。”
闻言,苏清方连忙捂住脸,果然感觉到一阵脑筋过载的火烧。
心绪却在这一刻平静了下来。
这种咄咄逼人、诱导话题的样子,苏清方怎么能忘记。上次他问《雪霁帖》,就是差不多的感觉——看似在问,实则心里已经有猜测。
李羡不是冲卫家来的,是冲她来的,一开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