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以为是春日情的狸猫叫,仔细听来,却是女人夹杂着男人的声音,说话不似说话,吵架不似吵架,吁吁喘喘,缠缠绵绵。
这是……碰到野鸳鸯了?
苏清方面容尴尬,不想惹事,蹑手蹑脚准备走,却恍然听到暧昧的言语中似是提及自己,提起的脚停在半空,伸长耳朵听了听。
“滋郎……”女人娇喘着气问,如娇似嗔,“不是一心想娶表姑娘吗?怎还来找奴?”
卫府里的表姑娘,眼下只有苏清方一人。所谓之滋郎,难不成是卫滋吗?
又听男人低笑问:“你吃醋了?”
“奴有什么好吃醋的?”女子咯咯笑,“只是我听他们说,表姑娘不太愿意呢。”
“由不得她,”男人拍了一下女人屁股,十分清脆,换来女人一声娇吟,“她们娘儿仨吃住我们卫家,何况又是个无依无靠、十八未许的老姑娘,做我的正妻,不算亏待她。现而今,府里的人都晓得我要娶她,待过几天我再禀明祖母,姑母还能拒绝不成?实在不行,给她灌几盅酒,生米煮成熟饭。届时呀,我再纳了你,好不好?”
已经挪到墙根底下的苏清方脸不红心不跳,唯剩背后一片冷汗。
卫老八,臭王八,肚子里没得一点墨水也就罢了,全是坏水,那种放了三年五载、馊透了的坏水。
苏清方切切咬牙,看到旁边摆的不及收拾的枯木残枝,怒向胆边生,揭开灯笼,把蜡往里一扔,顿时火起。
待到火势到了不大不小的地步,苏清方一边躲到旁边的假山后面,一边捏着嗓子,用完全不同于她平日的声音喊:“走水了!走水了!”
几声破锣嗓子,把一堆人喊了过来。
屋里的野鸳鸯闻得,更是惊得上蹿下跳,裤子都不及穿,连滚带爬跑出来,被一堆人看了个精光。 看戏的苏清方偷笑,放心了下来,拔腿准备开溜。
岂料一个转身,苏清方撞到一面肉墙。
那人生得大抵有门高,身上有一股木质香味,沉香檀木之类的,穿的是上好的苏锦料子,似是黑的,也可能是撞得苏清方两眼黑。
苏清方撞入男人胸膛,额头生疼,心里更慌,手脚并用,一推,一踹。
只听噗通一声,伴着男人隐隐的闷哼,那人径直栽进了河里。
始作俑者苏清方想也没想,撩起裙子,掉头就跑——若是让旁人知道是她捣鬼放火,那就真的不用住在卫家了。
跑出约摸两座亭阁,苏清方又觉得不妥。这大冷天,若是腿脚一抽筋,淹死在水里,可怎么办呐!那她岂不是真成了杀人恶徒?
苏清方心中思量了很久,哎呀哀叹了一声,又往回跑。
到时候只当是路过,把人救上来,反正那人也没证据说是她推的。苏清方想。
苏清方气喘吁吁跑回原地,放眼四顾,却哪里见水里有人。
四下风平浪静,水里莲叶亭亭。
清明节,撞……撞鬼了?
一阵阴风拂过,苏清方不禁打了个冷颤,拢紧领子,猫着腰,溜了。
***
清明节,水气重。
李羡出来卫府时,舒然兴之所至给他算了一卦,说他今日犯水。
舒然的卦,果然灵。
李羡从水里站起来,水位到他大腿根,池底尽是淤泥,是养荷的好地方。
推他下水的是个女人,力气不算大,但是又推又踹,他不曾防备,再加上脚底一滑,直溜溜摔进池子里。
天太黑,李羡没能看清人脸,只瞧见女人逃跑的背影,一身雪白,手里的提灯是灭的,捞着裙子跑得飞快,跟只鸭子似的。
李羡用力抹掉脸上直往下滴的水,一掌拍在水面,又击起无数水花。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中怒火,提着衣袍下摆,费力地从淤泥里挣脱上岸。
卫家大郎也寻了过来,见李羡这副湿涟脏污的模样,还在往地上淌水,心内拔凉拔凉,丝毫不逊眼前的春夜寒潭,忙关心问:“太子殿下,您……怎么掉水里了?”
一个掉字,化被动为主动。
“掉水里?”李羡冷嗤了一声,眉毛一扬,一滴水从额头滑过侧脸,“你家的鸭子,力气挺大。”
“鸭子?”卫大郎不解。
府上确实为了添些生趣,养了些禽鸟,不过是鸳鸯之类的,何曾有过鸭子这种乡野俗物。
李羡没有多言,本也对卫家不甚喜欢,只当自己今日背运,拂袖而去,冷声道:“此事不必声张了。”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若让人知道当朝太子掉进他们卫府池塘,卫家怕是更无立足之地。
卫大郎连连告是,请道:“殿下,更深露重,寒气逼人,先去沐浴换衣吧。” 太子素来冷酷,此时间眉目湿漉,更若添一层冰寒,一言不。
卫大郎思索良久,还是提醒道:“殿下,您冠上,有片叶子。”
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