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某些人既然有胆把这丢人现眼的贱种带进王宫,就应该早早做好了会遇见这种事的准备才对啊。要知道,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们和那些下贱的垃圾的……”
几道重合的声音正在那边大声地叫嚷着什么,洛兰妮雅左右环顾,很快现自己右手边正好就是可以走上露天亭台二楼的阶梯,于是故技重施,想从二楼高处眺望底下生了冲突的现场。
当她小心翼翼地走上二楼、扶着护栏往下看去的时候,景色雅致的花园中央已被两伙剑拔弩张的人分隔成一处气氛凝重的战场,正中站着三五个像是领头的人,而在他们脚边蔓延的那抹血色——
加拉赫不忍地出低沉的悲鸣,即便空气中那来自同胞的兽血气味是如此浅淡,他依然为这条生命的离去而感到哀伤。
而洛兰妮雅也在看清那抹血色的来源之时,震惊又茫然地张开了嘴:那是……在用餐区见到过的,长着牛角的女性半兽。
此时的女性半兽被一把极为华丽的长剑贯穿了胸口,几乎是以跪伏着的姿势被钉死在地面上,双手、双蹄都畏惧地蜷缩着,再也没有半点声息。
她已经死了。
双方对峙的为几人却看都不看这具刚刚变成尸体的曼妙身躯,一个手握华美剑鞘的贵气青年上前一步,冷哼着将空了的剑鞘往半兽的尸体上扔去。
“区区一介从奴隶商人爬上来的末流子爵,也敢冲撞我这个世袭伯爵的继承人了?这次的事就当是给你们一个教训,记得以后少得意忘形,否则下次,我的剑对准的还是不是肮脏贱种的心脏,可就不好说了。”
“啊哈哈……谢谢小伯爵的忠告,我们会记得的。”另一边为的,正是自称代表卢比埃家族的那人,但此时的他看起来没有了那股圆滑精明的干劲,正满脸通红地咬牙赔笑着给面前的贵气青年欠身行礼,表现得谦卑极了。 “哼。我们走。”贵气青年颇嫌晦气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半兽尸体,转身便带着一众簇拥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如今还留在现场的,也只有一众扮相浮夸的纨绔贵族和那个脸色阴沉的卢比埃……嗯?洛兰妮雅的视线在一道格外挺直的背影上定格,忍不住打量起那身黑鞋黑裤加黑色长外套的打扮来。
除了她自己,洛兰妮雅还是头一回在这场宴会里看到全身漆黑装束的客人。
说起来,这人应该不是和楼下那群纨绔一伙的吧?她不记得自己之前看到过这样穿搭的人啊。
“卢比埃少爷,这、这地上的尸体可怎么办啊……”
“唉,都怪这贱货,被小克里伯爵看到也不下跪,还把奶喷到人家要走的路上了,这怎么能不触怒他呢……哎,要是回去让我父亲知道这事,我接下来两个月的零花钱恐怕都要被扣光了!”
“哎哟,少说两句,卢比埃少爷今天这损失可不小,刚刚好像说过这贱货至少能卖多少来着?五百金币?”
“哈哈,这点钱对卢比埃少爷来说完全是小意思吧?”
“别他娘的在这里闲扯了,赶紧找人过来把这死蹄子收拾了,看着都倒胃口……”
“糟糕,小克里伯爵吩咐了下人说不许帮我们收拾!他这是在针对我们啊!”
吵吵嚷嚷的纨绔们各说各的,底下乱得就像是一锅被烧得滚沸的老鼠汤。
小卢比埃藏起脸上的肉痛,强颜欢笑地向众人表示今天这点小损失不算什么,至于尸体——
“这位先生。”小卢比埃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银币,陪着笑走近那个一言不的黑衣男子,“看您身上佩戴的徽章……您应该是位特别执行官没错吧?啊哈哈,既然如此,能否麻烦您,把地上这具异族的尸体收殓起来呢?哈、哈哈,您毕竟也更熟悉这种工作吧,这些银币,就当是付给您额外劳作的酬金……”
他的笑脸在黑衣男子面前讨了个无趣。
或许是觉得拉不下脸来,小卢比埃恨恨地将手中的银币丢进黏稠的血泊里,又放了几句狠话便领着一众狗腿离开,只留一具惨死的尸体、满地的鲜血,和那个沉默的身影伫立于那遍地狼藉之中。
洛兰妮雅也同样沉默,垂眸看着那个不像宾客的黑衣男人半蹲下来,拔出那柄将女性半兽钉在地上的长剑,再替她将蜷缩跪伏的身体恢复成自然的平躺摆放。
随即,他变戏法似的从指间抖出一个又大又厚的裹尸袋,把地上几枚沾满尘土和血液的银币,与那具半兽尸体一同装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黑衣男人摆出如同祷告般的姿势,单膝触地、右手紧握放置胸前,口中喃喃低声念着听不清具体内容的祈祷词。
最后,他以一句简短的祝福结束了对半兽的唯一追悼,这也是洛兰妮雅从他口中听清的唯一一句话。
“愿光辉之主赐予你宽恕。”
——事情,本该到此结束了。
此时此刻,在那位光辉之主,那位太阳、冠冕与时序的女神目所不能及的入夜时分,一介普通信徒为卑贱的半兽奴隶而祈求的祝祷,理应是不会得到回应的。
事实上,黑衣执行官在过去也曾为许许多多半兽亡魂献上祈祷,那位号称仁慈的光辉之主也从未对这些微如草芥的生命展现过半分宽恕。
他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黑衣执行官正要起身,却见到有丝丝缕缕细得如同虚幻的光线从高处飘落而下,沉入漆黑的裹尸袋中。
他下意识抬头,视线追向露天亭台的二楼、那个正散出微弱光芒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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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正了一处有关太阳女神神名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