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二郎将这人狠狠瞪了一眼,头扭向一边。
陆畅吩咐:“不用打了,将他绑在车后,跟车送了官府,自有判断。”
众人答应,用麻绳紧紧捆了,缚在车后。
当夜宿在乡村野店,哪里有房间分给狄二郎睡,就将他绑在马棚柱子上。
白天打了他的那两名镖师,心中恨意未消,晚上又来马棚用鞭子抽了他一通,抽得他衣服裤子都绽开了,一条条血痕露出来,才算解了气。
深林的初秋也是很冷,加上狄二郎衣不遮体,冻得嘴唇发紫,手脚冰凉。
叶沛睡不着,想着白天这个剪径贼手段高妙,却当了贼人,不知有何冤屈,这样一个好汉被带到官府来个斩立决真是可惜了。
她打算去看看他,因此带着一条薄棉被和一壶热酒来到后面马棚。
看着狄二郎悲惨的状态,叶沛有些不忍,将棉被盖在他身上,斟了一杯热酒,举到他唇边,问:“喝不喝?”
狄二郎瞪了叶沛一眼,不说话。
叶沛自己喝了一口,笑着说:“你还怕我毒死你不成?”说着
又斟满了递上来。
“哼!”狄二郎将酒杯叼在嘴里,喝尽了。
叶沛又斟了一杯送过来,狄二郎连喝了三杯,身体渐渐暖和过来。
叶沛问:“你功夫这么好,是跟过什么名师么?”
狄二郎说:“何必多问。我敬你是个英雄,要是死在你手上也不算冤枉。”
“你真的不怕死么?”
“死又何惧!”狄二郎毅然决然地说。
叶沛叹到:“不怕死是因为生无可恋!若是你还有留恋的人、留恋的事,怎么会不畏惧呢!”
狄二郎觉得叶沛说得很有道理,一时语塞。
叶沛又说:“我那时见一个农家汉推着独轮车进树林,你为何不截他?看起来只是个农家汉子,也未必会武功,应该更好得手才对呀。”
“你不见他车上坐个老妇,应该是母子两人,我如何截他!”狄二郎黯然地说。
“你倒是个孝顺的人。”叶沛又问:“你既然孝顺,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死了你的父母他们怎么办?”
狄二郎看了看叶沛,愣了一下,眼望远方说:“我若死了,他们自然还有子女养老送终!”
然后沉默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说:“你何须说这些没用的话,不如给爷爷来个痛快的!”
听了狄二郎如是说,叶沛掏出一把七巧玲珑攒宝匕首。
这也是巴山先生的杰作,一把手掌长短的小巧匕首,弯如新月,刀身较宽有如钢锥,刀刃却锋利无比。刀柄做成龙头状,绘着先秦龙
凤虎纹,镶嵌七彩宝石,十分细致精巧。
“那我便给你来个痛快!”叶沛边说,手腕一转,用匕首在狄二郎颈上晃了一下。
狄二郎以为己命休矣,不自觉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紧。
谁知叶沛一下将绑着狄二郎的绳子挑断了,狄二郎觉得手脚一松,睁开眼睛,怔了一下。
叶沛手法迅速,已将匕首回鞘放进怀里。顺手掏出一张发面饼,递给狄二郎说:“吃吧,还让我喂你不成?”
狄二郎被这突然的变故震惊,有如死而复生。接过饼子,背转身去,不知是感动还是后怕,肩膀微微颤抖着。
“给你喝口酒就着吃吧,别噎住了。”叶沛将酒壶递上去。狄二郎也不回头,接过酒壶一饮而尽。
等一张饼、一壶酒全吃完了,狄二郎才回转身来,对叶沛说:“不知这位小公子尊姓大名,你今日救我,将来我必定报答你!”
“报答?我想想我要什么。”叶沛笑着思索一下说:“你若真想报答我,就洗心革面重新为人,不要再当劫匪了。你可做得到?”
狄二郎沉默了,慢慢说:“可是我面有刺字,无论到了哪里都不会有人看得起我。我此生已毁,何谈洗心革面?”
“人若自立,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狄二郎苦笑着说:“小公子出身富贵家庭,哪知生活艰辛!”
“你哪里看出我富贵?我不过镖局人家儿女。”
“小公子衣着、用物、气质、功夫都
不凡,哪会是我们这样平常家庭的孩子?”
叶沛想起自己身世,无限感慨地说:“唉,我是一个孤儿而已,被师父救了,学些拳脚功夫,现在跟着大师兄押镖车混饭吃。”
狄二郎也感慨地说:“原来也是可怜人那!”
叶沛自嘲道:“是啊,咱们是可怜人救可怜人。可是不知道你遭遇过什么可怜事?”
“唉,我也不瞒小兄弟,我姓狄,在家排行老二,人称狄二郎,汾河西河县人。
从小好使枪弄棒,十四岁时遇到一位师父,是位禁军教头,被上司迫害,回乡投亲,路过我家,教了我两年功夫。
因此十里八乡无人能敌过我,乡邻送我个绰号‘燕翅虎’。”
狄二郎对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叶沛认真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