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桌上的人纷纷放下筷子沉默着,没有半分刚刚的热络。
“多久了?”川主捏了捏眉心沉重的开口。
“很久了,从第一次他说要抓几个人养起来时,我就觉得他不对劲。”柳白苦笑着回忆“是他曾拼死相护的臣民啊,哪会轻描淡写的当作玩物。”
“好在,他还肯为你妥协。”川主叹息。
好么?一切因自已而起才对吧。如果没有自已,他还是那个受人敬仰的阴天子,而不是现在这个随时都会暴走的危险恶鬼。
“怎么办?地府青衣白衣二人恐怕也并不能研制出可压制的丹药,他自已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医者。”川主的眉毛皱的能夹死人。
眼看着就好了啊,姜诡吃了太多的苦,背负了太多,本以为他要活不下去了,出现个柳白。川主是为他高兴的,没想到又出现了这样的变故。
“如果继续下去,他会怎么样?”柳白很平静的问。
“会堕为神志清醒,但控制不住自已的恶鬼。”
“所以,真正的天罚是让他清醒着疯掉。”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对姜诡来说,大概这是最残忍的刑罚了。
“大人。”谢必安想了想斟酌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七爷请讲。”
“引起帝君暴虐的其实根本上是人,离群索居是不是会缓解他的情况呢。”谢必安委婉的说道,说白了就是把姜诡关起来。
“我明白了。”
几人陆续离开,只剩下柳白一人静静的坐在桌边不言不语的看着窗外的风雪。这世上,能困住姜诡的不是什么地方,而是人。
能困住姜诡暴虐心的,只他柳白一人。
“糖炒栗子来了·····”姜诡从外面进来,笑嘻嘻的把栗子递到柳白面前。客人离开对他来说如没发生一样。
浓厚的腥臭味,自他身上散发开来。柳白神情悲悯的看着他,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簌簌落下。
“莫哭。”姜诡收起笑,将人如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揽进怀里。
姜诡啊
伏在熟悉的怀抱里,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直哭的窒息感憋的头痛,依然停不下来。
“莫哭,白白。”姜诡一下下轻拍他的背安抚他,任怀中人泪水浸湿了衣襟。
“姜诡!姜诡啊······”柳白崩溃的敲打着姜诡的胸口,他的心好痛,痛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叫清醒的疯掉?大概就是绝症患者最后的时光,你要头脑清醒的看着自已一点点失控,一点点被病痛折磨,一点点死掉、被遗忘。
“我本来以为,可以再骗你一段时间,没想到你这个小鼻子那么灵。”姜诡故作轻松的调笑,却并不敢推开柳白。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姜诡的头高高扬起,痛苦的咬紧牙关,双眼漆黑和正常交替,显然是在努力挣扎着不要失去身体的控制权,安抚怀中人的力道却始终温柔。
柳白是闻到了自已身上的腥臭味,杀了人的味道,所以才总是吃重口味的东西,螺蛳粉、烤肉、火锅每天不重样。自欺欺人的认为这样就可以掩盖。
姜诡一直都是清醒的,清醒的知道自已一开始只是行为跳脱,到后来他开始杀鬼,再到后来,他开始偷偷的出去,杀人,杀恶人,杀养鬼人。
直到刚刚,他心里明明知道柳白请川主等人来的目的,他还是控制不住想把靠近柳白的人都杀掉。想必接下来,他就会清醒的滥杀。到那时候,这天上地下谁能阻他?
“白白,趁我还清醒,把我封印进忘归吧。”姜诡把头轻轻靠在柳白发顶用下巴眷恋的蹭着他的头发。
犯了错误就是要接受惩罚的,他并不后悔自已做的一切。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已的爱人在眼前衰老、死亡,一次也不行。
“不要!”柳白猛的从他怀中挣脱,双手死死揪住他的衣领,赤红的双眼恶狠狠盯着他“你允过我永恒!你还欠我道侣大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我能有什么心思。”姜诡无奈的叹息。
“不举办道侣大典,生死与我无关!你藏起来我也不能通过天地契约找到你,你做梦!姜诡,你做梦!”
“······”
“姜诡,若有一天我寻不到你,我就跳下轮回井,让你的所有努力付之一炬!”
“这么狠毒。”姜诡轻笑着捏他的脸。
“我没有开玩笑,你心知肚明,轮回井你跳得,旁人却不行!”
“·······”
“姜诡····”强势退去,柳白的声音重新染上哽咽“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
“你不能让我得到了这世间最好的人再失去·····呜呜呜姜诡····你不能!”
“白白······”终是装不下去跟着红了眼圈。
“我们离开,我们到蛮荒去,到幽冥去,这世间这么大,不是只有一个忘归容得下你。”柳白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捧起姜诡的脸,神色坚定的看着他。
“·····好。”罢了·····只当最后陪他游山玩水了。
尘土漫漫的无人区,旷野都被蒸腾的热气变得弯弯曲曲,一棵干枯的大树旁搭着一个简易的草棚,里面两个人正在兴致勃勃的玩泥巴。
没错,两个成年男人在用黄泥捏出各种各样造型独特的器皿。有的被烧制成寻常的杯子、碗筷,还有几个花瓶形状的罐子在草棚屋檐下阴干等着烧制。
“这真的是蛮荒么?”柳白抬头看看不远处以为自已藏的很好的野兽。
“嗯,是。”姜诡专注的给手中的小人雕刻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