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它蓦地抬头,大步走向孟琅。正好方家少爷也从屋里出来,看见巨尸登时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埋怨道:“他干嘛非得戴着个狼面具?真不吉利!”
“凑巧罢了。”孟琅挡住巨尸,微笑道,“方少爷可否带我们去看看昨晚狼群袭击的地方?”
方少爷就将他们带到一间屋子,说明道:“爹就是昨晚在这看珠子时被袭击的,我现在已经把那串珠子放到别处去了。”他不无得意地补充道:“那地方别说是狼,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依贫道之见,那串珠子还是拿出来的好。”
“为何?”
“这样就能把狼群引到一个地方,一网打尽。”
方少爷恍然大悟,大喜道:“我就这把它拿出来,道长觉得放哪里好?”
“就这儿吧。”孟琅叮嘱道,“今晚恐有一场恶斗,还请少爷率贵府上下呆在室内,等候佳音。”
方少爷连连称是,忙不迭去办了。晚上,方家果然门窗紧闭,全府上下一片漆黑,唯有那屋里点着一根明晃晃的蜡烛,烛光辉照之下,就是盛放珠串的漆盒。
孟琅细细端详着这串珠子。近看他才发现,这串莲花珠子不是玉做的,而是由上好的桃红碧玺雕刻而成,正中两颗绿莲珠子则是翡翠。、
孟琅以前见惯奇珍异宝,一眼便看出珠子品相极佳,雕刻者的手艺也是精妙无双。他心中不禁惊讶叹惋,这珠串一般人可买不起,看来它的主人身份十分尊贵,这样的人怎么会殒命在那深山老林中呢?
他正唏嘘,站在门口的巨尸突然低吼起来。孟琅随手将那碧玺串子往腕上一缠,走出去迎接贵客。
台阶下,几十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漂浮,鬼火一般,渗人得紧,一头高大矫健毛光皮顺的黑狼从黑压压的狼群中走出,钩子似的眼睛定在了孟琅缠着珠子的手腕上。
孟琅笃定这是头狼,他还要往前走,却给巨尸拦住了。它耸起背脊,喉咙里发出呜呜低吼,头狼也竖起毛发,龇牙恫吓。群狼骚动着,有几只甚至想爬到台阶上。孟琅以剑叩阶,斫雪嗡鸣,一丝凛然剑意荡漾开来,群狼呜咽一声,稍露怯意。
孟琅道:“我无意与你们为敌,只要众位愿帮我一个忙,这珠子我定会如数奉还。”
黑狼紧盯着他,似在思索。良久,它微微低下头,表示妥协。
“不是什么大事。”孟琅欣悦地笑了笑,将那串珠子挂到巨尸脖子上,“我只需要你们帮忙演一场戏。”
巨尸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手猛地抓住珠串。孟琅以为这是因为巨尸不喜欢与人接触,并未在意,只担心他不耐烦把这珠子给扯下来。
“你可千万别把这东西弄坏了。”他小声说。巨尸似乎听懂了,只呆愣愣抓着珠子,没有更多动作。
孟琅放心了。他没注意到巨尸是在细细摸索那上面的每一颗珠子,就好像摸索那具白骨一样。它长久以来紧绷的身体随着触摸的动作一点点松软,竟然显示出某种温馨的感觉,就好像在荒原中找到了一个木桩,一道炊烟。
方向秀竖着耳朵,贪婪地汲取着窗外的一声一响。方少爷和几个长工拿着刀斧守在他床边,众人紧张地等待着。
突然,窗户响了一下。
长工们立即举起手中的武器,却在下一刻软了手脚。只见森森黑影爬满了苍白的窗户纸,无数幽绿的小点闪现在窗户纸上!下一瞬,大门上倒映出一个硕大无朋的身影,两只尖尖的耳朵竖在它脑袋上。方向秀和众人顿时白了脸,方少爷哆哆嗦嗦地喊道:“狼,狼”
那身影伸出手,按在门上,就像推倒一根麦秆一样轻轻将门推开了。走进门的正是白天那狼头人!可此时的他身披华袍,颈戴宝串,威严庄重的模样与白日判若两人,而那活泛的青袍道士却恭恭敬敬跟在他身后,脸也变成了一张圆溜溜的黄毛狼。他高声唱道:“狼神驾到,还不跪拜?”
登时,群狼蜂拥而入,齐声低吼,众人吓破了胆,慌忙跪下。方向秀也忙向床下扑,却因为腿软无力怎么都挣不出那沉重的被褥。眼看二人向他走来,他吓得魂飞魄散,哭叫道:“别杀我、别杀我!”
青袍人说:“你觊觎狼神之物,欺辱狼神恩人,罪该万死,昨夜我族未能取你性命,今日狼神亲临,汝必死无疑。”
“狼神息怒!”方向秀连连磕头,话不成串地喊道,“小、小的有眼无珠,没认出大人来。咱哪敢冒犯狼神,那珠子您尽管拿走!这屋里有什么您看得上的,也、也尽管拿,小人要是不死,定会给您建座好庙,天天供奉!求求您饶我一命!”
青袍人看向狼神,似在揣摩圣意。好一会,他才慢悠悠开口:“狼神说,既然你有心悔改,还不算无可救药。既然如此,就暂且饶你一命,你若是再敢欺压乡里,横行霸道,便不怪我们不客气了!”
狼神怒吼一声,直震屋宇,群狼一拥而上,冲方向秀狂啸不止。众人鬼叫连连,哭爹喊娘,方少爷更是在地上缩成个球,叫得比狼吼声还大。好一会,他才把飞出九天外的魂魄拉回来,哆哆嗦嗦抬起松软的脑袋,又扒着墙把两条泥巴似的软腿立起来,只见屋中萧然,狼和人都不见踪影。
方少爷歪歪斜斜地爬到父亲床前,方向秀已经晕死在床上,颈边犹有狼毛数撮。
话说那边梁刚白天送走孟琅后,就在屋中等待,忽然听到外面敲锣打鼓,一出去,竟看见一顶红轿从田野间行来。轿子前面是鼓送的乐人,后面是五只系着红绸的大箱子。这些人把脚趾放在梁家门前,就慌忙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