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琅赶到时,看到的就是父子两抱头痛哭的场景。
他忙扶起二人,问:“怎么了?”
“姓方的是要我们的命呀!”梁老爹抓着孟琅衣服把刚刚发生的事大声说了一遍。
梁刚一听,也不再隐瞒,悲哀地坦白道,他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串珠子,那玩意就搁在洞口一堆骨头上,粉粉绿绿的,老漂亮了,铁定值钱。他一看就知道这玩意是狼的东西,可有那串珠子他就能把媳妇买回来了谁知道方向秀血口喷人,居然说那串珠子是他偷的,把东西强抢去不说,还打了他一顿!
两人正哭诉,方家大门突然开了,一个汉子提着棍子怒吼道:“还不快滚?还想挨打吗!”
看见孟琅和巨尸,他吓了一跳,举起棍子色厉内荏地质问道:“你们是谁?”
“道士罢了。”孟琅彬彬有礼地说,“请替贫道转告你家主人,他拿了不义之财,今晚将有贵客到访。”
说完,他就带梁刚父子离开了。
回去时梁刚忍不住问:“道爷,您说的贵客是谁啊?难道您要把那串珠子偷回来?”
孟琅摇头,神秘地说:“不用我出手,有人自会帮你。”
梁刚一头雾水,可也不敢多问,于是去整备菜肴,这回他态度十分恭谨,还主动把床让了出来。孟琅好笑地问:“新妇将至,家中却只有一张床,如何?”
梁刚羞愧道:“家中还有一床褥子,我打算和娥儿先睡地上。”
“那今晚就得做了。”孟琅带着巨尸扬长而去,不一会,巨尸扛着一棵大树回来了。
梁刚瞠目结舌:“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做床。”孟琅理所当然地说。他拿斫雪剑三两下劈开树,制成数张横板,片刻,一副结实漂亮的床架就做好了。孟琅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说:“我虽然不擅长绘画,木工活却还是可以的。”
梁刚父子目瞪口呆,慌忙跪拜道:“谢谢仙人,谢谢仙人!”
“二位何必谢我?我不过是报一饭之恩罢了。”孟琅扶起两人,温和地笑了笑,“床具已有,可惜室中稍陋,不过,麻黍细软不日当自至。要能真促成佳偶,也算功德一件了。”
此夜寂然,只闻风声,夜半,村东忽起狼啸,继而人声鼎沸,铜锣大作,彻夜不绝。天未亮,方家仆已狂奔而至,一见孟琅,便跪下哀求。
“请道长救救我家老爷!”
伸义(二)
此时方家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方大少爷怎么赶也赶不走,只得紧闭大门,然而,门上那刺眼的爪痕却像打在脸上的巴掌一样让他倍感羞辱。
正当他心烦意乱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他派去的仆人用力扣着门环,大声喊道:“少爷,人来了!”
方家大少忙开门把孟琅二人迎进来。仆人们挤在门廊下,惊异地看着这两人。
在方家又高又深的宅子里,突然到来的孟琅实在格格不入。他容貌俊秀,气度从容,颇有得道高人的风范,那个跟在他身后戴着狼面具的汉子看起来却像个恶鬼,人们小声议论着,好奇而敬畏地目送这两人进了厦屋。
孟琅一进方向秀的屋子,就听见了屋里传来的呻吟声。一个瘦巴巴的老头躺在昏暗的床帐间叫唤,使唤下人们跑前跑后递来各种东西,他一瞧见孟琅便挣出身,伸出两只细长的爪子拽住孟琅的衣服,大声干号起来:“道长,你一定帮我杀了那群畜生!”
孟琅和气地说:“老爷若愿意归还那串珠子,狼群自会离去。”
“不给,那是我的东西,我的!”方向秀撑目怒吼,“我一定要杀了那群畜生!我要剥了它们的皮挂在门上,我要把那座山上的狼都杀干净!”
“老爷要不愿归还,这事可就麻烦了。”
方向秀立即说:“只要能杀了那些畜生,道长要什么都行。”
孟琅沉思片刻,开口道:“梁家之子,曾于我有一饭之恩。听说他仰慕方老太太的一个丫鬟,还望老爷能成全这桩婚事。嫁妆不必豪侈,就按寻常人家准备即可。”
“哦——”方老爷拉长了声调,警惕地说,“那丫头也不值钱,我这就让她老汉准备嫁妆”
“听说那女子十分贫苦,哪里备得起嫁妆?这都得仰靠您做主家的了。”
“道长怕不是知道嫁一个女子要多少钱吧?就是那丫头的卖身银也没有那么多!”
“老爷若不愿意,就只能交出那串珠子了。”
“这,这是珠子的事吗!我受了奇耻大辱”方向秀忽地盯住孟琅,怀疑地问,“那些狼该不会是你招来的吧?”
“看来老爷觉得与自己的命相比,那串珠子更值钱。”孟琅干脆道,“如此,贫道也爱莫能助了。”
他起身告辞,径直朝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时,方向秀喊住了他。
方向秀面色阴沉,两只小眼睛凶狠地瞪着孟琅,好像孟琅才是差点把他咬死的恶狼。良久,他不情不愿地吐出两个字:“我出。”
孟琅悦然一笑:“我就知道老爷您心地善良,为人慷慨。”
方向秀愤恨地说:“你必须把那些畜生都杀了,一头也不能少,否则”
“老爷放心,贫道说到做到。您要是能今天就把新娘送过去,晚上贫道就能给你报仇。”
巨尸在外头等待着。方家大少不让它进去,怕吓着老头。孟琅出来时,便看见它孤零零站在堂屋一角。不知怎地,它老喜欢缩在这些旮旯地方。众人躲在门外窗外,好奇而畏惧地议论着,张望着。可比起这些窃窃私语的下人,直挺挺站在角落里的巨尸却仿佛更加紧张,它架着肩膀,捏着拳头,一副戒备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