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原本不住在这个村子,一开始官府安排他住的是大河村。
蔡询他们所住的这个村子叫做枣子村,枣子村中住的多半是当地的村民,乡里乡亲都和蔼可亲,十分好相?处。
而隔壁的几个村子,譬如西面的大河村,东边的井水村中住的多半都是流犯,里面是真正的鱼龙混杂。
某一个绝早的清晨,那位押解哑巴的年轻公公突然敲开了蔡询的家门?,给了蔡询塞了五十两银子。
他没有?告诉蔡询自己和哑巴的身?份,只是托他好好照顾哑巴,帮他活下去。
蔡询猜到哑巴的身?份不简单,但?五十两银子的诱惑更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用十两银子贿赂了大河村和枣子村的管理苦役的役长,帮哑巴换了新的住处,换到自己家的隔壁,这样方便照顾他。
开始的时候蔡询给他送些吃的穿的,哑巴孤僻,不收,也不和旁人说话,杨氏眼看着自己亲手做的东西都被糟践了,恨恨说东西喂了狗也不要再?给这个哑巴送。
蔡询好说歹说才劝的杨氏消气,妇人心软,杨氏也见这哑巴实在可怜——
天可怜见,这哑巴来时正值去岁的凛冽寒冬,他身?上竟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衣,一穿就是几个月,蓬头?垢面,冻得?脸颊通红。
他现如今的住处,屋里除了一套又脏又破的被褥,几乎算是家徒四壁,连床棉被都没有?的盖。
好说时日一长,那哑巴不知是不是想开了,东西渐渐都收下了。
有一回杨氏看他身上穿着自己给他做的棉衣,心里还特高?兴,只是在路上见了面他依旧不和两人说话,只低着头?走路,看起来就像块毫无生机的木头。
杨氏夜半就和蔡询说道:“我看他多半是犯了大事才被流放,平日你仔细看着点,没事多和他说说话,莫要叫他寻了短见才是,否则咱们岂不是辜负了公公的嘱托?”
蔡询去了村里的书塾教书,杨氏便在家里理干家务,照顾两个孩子。
眼看天色不早,蔡询将回家,杨氏就开始准备午膳,忽出门打醋的女儿从外面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跑进了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娘,娘,咱们村子里来贵人啦!”
杨氏斥责道?:“来贵人关你屁事,你急什么,急着赶着去投胎?女儿家,需得?坐卧端庄贤淑,仔细又被你爹打……”
蔡小?娘子忍不住打断她娘的数落。
“哎呀娘,我知道?知道?啦!”
又道?:“你可知那来村子里的贵人是谁?当真是好生貌美的一位夫人!我从来便没见过这世上有?这般的美人,像是那灯画儿上走下来的仙子!”
杨氏切着菜嗤道?:“你还见过仙子?”
“当真当真!她还坐着一辆恁大的马车,你猜她停在了何处?”
不待杨氏回答,蔡小?娘子便激动地道?:“停在了哑巴的家门?口!”
“咣当”一声,杨氏手里的刀掉在了案板上。
-
沈棠宁推开简陋的木栅栏门?。
院子很小?,墙角堆满了不用的器具,除了正房一间屋子,院子东侧还有?个极小?的仓房。
她走到屋门?口,刚推开门?,屋子里便传来一股浓重的腐朽的潮霉味儿,迫使她掩住了自己的鼻唇。
四下环顾,屋里的情况更好不到哪里去。
大白天屋里却黑黢黢地,没一个人,屋子中间仅摆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最东侧靠墙上陈设着一张床,床上一个枕头?,一床被褥,窗下摆着脸盆木桶等?日用洗漱器具。
除了这些,屋里几乎称得?上是家徒四壁了。
沈棠宁将脏破的帘子拉开,门?窗都打开透气,而后四处寻找灶台。
找了半天,原来灶台在那间仓房的角落里,但?上面都结满了蜘蛛网,打开米粮罐子,里面也是果不其然一粒米也无。
耳旁传来女人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