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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2页）

老道深深看了李零一眼，目光之中似有无尽讯

息，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你随我有三十余载，虽资质泥凡，但赤子丹心，一心向道，未曾有违心之举，亦未有恶歹之念，严于律己，从未懈怠，为师甚感欣慰。

今赐道号云零子与你，从此，你便是我云游子惟一的徒弟。为师师承太虚道，乃太虚道第九十八代传人。若有机缘，将本门道法传承下去，千万别断了道统，此吾之遗命！”

李零重重点了点头。

“为师看破天机，知晓你命中将有一劫，此劫乃生死杀劫，你必将殒命。若你能在此观之中闭门三日，自当化险为夷。

如今道尽天机，当归天途，是去是留，你当自主。今日所言，你当切记，以一生相付，这是为师最后的祈愿！为师相信有来生，或者，你我会再度相见……”

言罢，有着节律的木鱼声戛然而止，就连那清幽的邈邈檀香，也到了尽头，逐渐黯淡了……

“师尊！”李零五体投地，泪目夺眶。三拜九扣之后，抹干眼泪，起身这才发现，师尊，却已不再。

原本师尊所坐的蒲团上空无一人，道观空空如也，如梦似幻，惟有檀香余烬，说明这不是梦。想起师尊的话，他突然不再感到悲伤。

“师尊，我今日所言，是我一生的感言。我是个孤儿，但我从来就记得幼年发生的事情，是你将我抚养长大，教我习武，让我成才。虽半生杀伐，枕风宿雪，能有今天，我很感

激，我不会忘，不会，忘！”他大声喊道。

“生，让人眷念，死，令我恐惧。你让我闭门三日，躲避杀劫，但徒儿知道，我，不能。我这一生，已然足够。这个时候，国家需要我，我会去，哪怕死，我也会去。”李零眼角有泪光流下，他无比相信师尊的话语，因为但凡云游子所言，从来都没有错过，天命玄机，有时候就是这样奇妙。

“你说这是我的命运，那这就是我的命运，我不会躲避，我会勇敢的面对，如同你一样。”李零再次握紧了拳头，然后拭去了眼角的泪光，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破旧的道观之后，转身退了出来。

他沉重的合上了道观的大门，然后对着道观的牌匾凝望了一会儿，太虚观，他将这三个字深深印在了心里，后才快步离去。

生而为人，我们每天都面临着各种各样的抉择，从床上开始，我们就面临着起床的时机，然后穿什么衣服，吃什么早点？往哪去，上班，还是旷工？游玩还是会友，左转还是右转，等等等等，这些抉择是如此的平凡，以至于我们根本就不在意。生活就是这样，平淡，无奇，让人感到无趣。但这，并不包括李零。

他经历过太多的生死，深刻的知道怎么才能在最危险的环境中活下去，所以他做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这也不止一次救过他和战友的生命。因

此，他所作的每一件事情都有极强的目的性，三天，还有三天时间。

李零行走在山间小路上。三天后，他将出现在国外，这是早就谋定的行动计划，前期都已准备数年，根本就无法取消。那里会有战友接应，去完成一项极其危险的任务。这项行动数年前都已经展开，而且付出了至少两名情报人员的生命，机会难得，一旦错失后果不堪设想。

闭门三日，说明此次任务便是生死之局。李零回想着自己这一生，山间美丽的风景一刻不停的从他视线中闪过，他却第一次忽略了。他静静的回想着，自幼遗弃，生长在孤儿院，后被师尊收养，师尊教自己习武，也教自己习道。按照现代人的观点来看，这是一套封建迷信。但李零却知道，道，是存在的。

师尊懂得许多，他拥有许多的古籍。所以，李零幼年就跟着师尊云游子学习古代的各类经注、典籍，其中许多都是不为人知，从未出世的孤本绝品。这让李零无比的头痛，且不说这些经注典籍有多么晦涩难懂，就是那古体的文字就让人望而生畏，每次学习都让李零痛苦不堪。

现代社会的人只需要学习两千个常用字即可，李零却不同，他学的是真正的古文，上古时期的文字。不说遗失的，起码也有十万余，收藏比国家博物馆还多。绝大部分放在今天几乎不会有人认识，哪怕是古文字专家。

不过好在这些文字都有具体的表意，从形体上就能大致揣测出其中的含义，加上云游子言传身教，所以在一段时间后，他逐渐掌握了其中规律，理解、学习的速度一日千里。

但云游子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说整个世界就只有他拥有这些无价之宝，就是拿整个世界来和他换都换不来。所以不单单要求李零会读，会理解，更要一字不误的默写出来，融汇贯通。也就是说，他那几千卷经注典籍李零得全部记在心底。

幸好李零确有其天赋，他有着极佳的记忆力，往往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掌握，虽说达不到一目十行，这对他来说仍是一个艰苦、漫长的过程。

相比学文，李零更喜欢习武，哪怕习武也很艰辛。他也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云游子强迫练着各类武术，武术的路子很广，拳脚指掌，刀枪剑戟，这其实更加的艰难，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好在云游子也经常让他泡一些莫名其妙的药浴，这会让李零淡忘身上的酸痛。每每这个时候，云游子都会一脸的心痛，然后又教他一些莫名其妙的，诸如心法气功之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每一次李零都会感受到自己明显的进步，但云游子总是一脸的叹息，摇头。

李零也曾追问缘由，云游子每次都把他打发了。他更加刻苦的训练，也是后来一天深夜起床方便，在道观中云游子常常打

坐的蒲团上，睡眼惺忪的他瞟了一眼，惊奇的发现师尊居然是凭空悬浮的打坐着，他确定是悬浮，因为师尊整个人离地足有三尺！

这给幼小的李零极大的心理冲击，但没上前打扰，之后也再也没问过师尊缘由。自己却加倍的去训练，就连一直心有抵触了习文也不再拒绝。

时间一晃，李零成年了。然后师尊假借要外出云游，将李零送出了道观。就这样如同一个原始人被扔到了现代社会一样，李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偷偷回到过道观，但道观始终紧闭。

迷茫的他最终回到了幼年时被收养的那个孤儿院，恰巧那一天有一对老夫妻前来领养孩子，李零静静的看着他们，那里发生的一件事，也彻底改变了李零的人生。

那是一名内向，孤僻的小男孩，小男孩有些害怕的躲在护理阿姨的身后，对他来说，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但却不属于自己，他对陌生人感到恐惧，对未来感到害怕，对人生感到迷茫。这一点，同为孤儿的李零感同身受。

“他们的孩子死在了战场。”李院长自顾自说着话。“世界不太平啊，那孩子是维和部队的一名士官，却卷入了那个国家的一场内战之中。”

老夫妻很是和蔼，他们之前也来过了。他们很小心的靠近了小男孩，脸上的慈爱、真诚能快速融化孤僻的心。这让李零也想起了自己，老道领养了自己，

也给了自己一片新的天地，虽然无比严苛，但李零心中满满的感激。

其实也应该感谢李院长，是他给李零起的这个名字，不同于其他孤儿的是，被遗弃的李零没有任何的讯息，包括姓名物品等。这意味着李零的身世更加的黑暗，他将不会有父母，也永远不会有亲人。即便我们知道，被遗弃的孤儿极少能再寻回的，但总有一丝希望，不是吗？可怜的李零却不在其列。

“院长，谢谢你。”李零突然说了出来，他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了，然后在李院长不解的神情中，转身离去。从此，他成为了一名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