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父佝偻身子,抬头颤抖着声音说道:“世子爷,这一切都是小老儿的错,毅儿已经死了,而我秦家几个子嗣生活困难,吾不忍见他们······”
“这是你们的家事,这些话不要和我说,和她说。”苏哲出声打断了秦父,他没有兴趣去听这些鸡鸣狗碎的东西,转而将视线落在秦朱氏身上。
“你来决定吧,就算是全杀了,本世子也帮你实现。”
秦家人猛然将心中一根弦提了起来,霎时间,全部看向秦朱石,各种好话都说上了。
“三嫂嫂,我就是一时糊涂,三哥的庭院我马上就还给你,我重新让人收拾了一下,你和莽儿也能住的舒服一些。”
“嫂嫂,三哥出事的时候我还在郊外,根本就不知情啊,看在往日情份上就放过我吧。”
“你忘了吗,当初嫂嫂生莽儿的时候买水不够,还是你二嫂帮忙才能让他活下来,这一时昏了头,做错了事情,你别往心里去。”
“我们可是一家人啊,我给你磕个头,陪个不是······”
秦莽窝在秦朱氏的怀里,眼里的情绪非常复杂,一个大家族往往充斥着各种人情世故,这些长辈在父亲撒手人寰之前,还有些许恩义,可是这几日却又面目可憎,他一个小孩子,只能把这一切记在心里。
秦朱氏脸色微微动容,可又想到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他们并不是知道错了,只是知道如果不认错,苏哲绝不会让他们好过,只是怕了。
“老秦活着的时候,和大家相处还算愉快,可这些日子,我们娘俩经历了什么,大家伙也都看在眼里,我不会杀了你们,但是也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把老秦留下来的宅子还回来,朝廷给的抚恤银两三百一十五两六钱,一个铜板也不少的拿回来,从今往后,我们娘俩单过,和秦家没有半点关系!”
秦父一下子跳起来:“你这女人,老头子我还没死呢!你就要分家,这是数典忘宗!”
秦家好歹也算是有些颜面的家族,儿子和孙子分家单过,这算怎么回事?别人该怎么看他秦家,秦父喜好颜面,怎么可能同意。
更何况,如今的秦莽娘俩明显借着秦毅的死攀上了苏哲的高枝,这位世子爷随便从指头缝里漏出来一些,都能让秦家吃撑,他怎么舍得让他们单过?
“我不同意!其他条件我都能答应,分家不行!除非我死了!”秦父咒骂,气的脸都红了。
苏哲抬头,给老黄一个眼神:“老黄,这家伙想死,成全他。”
老黄点头:“明白。”
秦父顿时就蔫了,这时候才想起来,有苏哲在这里,根本就容不得他玩弄长辈的风头,急忙把脑袋缩回来,摆摆手说道:“不过你们也不容易,孤儿寡母没有人照拂容易让旁人欺负了,既然想走,老头子答应你们就是。”
“往后就算分了家,打断骨头连着筋,都在一个巷子里,有事招呼一声,家里人还能帮衬一些,终归会好很多。”
秦朱氏面无表情,这几天,欺负他最狠的,就是这帮所谓的亲人,如今这幅姿态又摆给谁看?又有什么意义!
“吾心里明白。”
而后,当着秦毅的灵柩之前,秦朱氏和秦家众人当众签下协议,苏哲佐证,正式和秦家摆脱关系,那三进宅院的地契和房契,还有抚恤金也归还放到秦朱氏手中。
秦朱氏当场就拉着秦莽给苏哲跪下了:“草民多谢世子爷!”
要是没有苏哲,他们绝对不可能得到这些。
苏哲拍了拍秦莽的肩膀,让他起身,又看着这张和秦毅六分相似的面孔,从怀里取出一张二百两银子的银票,淡淡出声:“这钱,且当做本世子的一番心意。”
并不是给不了更多,而是他们娘俩目前,只能收下这么多人,再多的话,就容易出事。
而后,苏哲看了一眼身后那汇成一团,一身白衣的秦家众人,冷笑一声:“既然各位识得本世子,那我也不藏着掖着,就在此直说了。”
“秦毅为吾而死,其妻子吾养之!秦莽在你办完父亲的丧事,下葬之后可以来苏王府寻我,不出三五年,不会比你爹混的差!”
语罢,将一随身香囊塞进秦莽的手中,眼神凝重:“不过,你若是有怨气,不愿意入我苏王府,我可以送你进卫所,不消几年,就能接你爹的班做个大内侍卫。”
秦莽攥着香囊,一言不发,而苏哲却已经要转身离去,并没有等秦莽做出回应。
出了秦家的门,苏哲沉默不语,听着不远处的院落中传来哭喊声,给老黄使了个眼神:“去买些炮仗,纸钱,那一夜的阵亡侍卫,本世子挨家挨户的吊唁。”
封建时代,人命薄如纸,哪怕是宫廷的大内侍卫,身死之后,身为上位者多数只会给一笔银钱打发,亲自登门吊唁,基本闻所未闻。
老黄弓着背:“老奴这就去办。”
二十多户人家,多数出身都是和秦毅一般的良家子,祖上或许曾经阔绰飞黄腾达过。但是现在门第衰落,却还有三分香火,比寻常百姓多了些朝廷的门路。
整整一天,苏哲也看到了人生百味,有和秦家一般被家中欺辱吃绝户的,也有家庭和睦,家族共同操持葬礼的,有看到速写咒骂,将他视为伥鬼驱逐的,也有见家中顶梁柱倒下,和外人勾结,抛家弃子的,亦是少不了受不了打击,悬梁自尽共赴黄泉的······
苏哲一家家的走,一家家的看,一直到当天深夜,这才从最后一家走出,最后回到了马车上,早有人为他更换战马,苏哲只是沉思一言不发。
“世子爷,我们还去东山云海吗?”老黄试探着问道。
这一整天,苏哲将这二十多家护卫的家眷一力承担,有子嗣遗留的,苏哲收入麾下教育培养,父母尚在的,除了给钱之外,还代为供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