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金玉螟蛉,吾家有女世道无情:
鳞波浩渺源海城,楼台雕格画中游;大贾买笑颜,小贩卖叫声,长歌总不休,短舟吱扭扭;情亦有,清亦幽,江水入海能回头?岸陆连天话神州!石林石峰御屏山,竹翠林青魅高楼;天狗吞日月,地蜮吐沙尘,高山有猛兽,低窟哎呦呦;情可留,清可流,山川亘古谁作秀?沧海狂涛涤荒谬!
当年鬼人为了赚取大笔钱财,将洪天炮的螟蛉子洪小炮,采用最节省的书信方式,委托给‘青牛帮’,帮主滕继业,让他在源海城去全权办理所谓的习文练武之事。他自己只是在弟子全无妄身上,花费微量的吃饭住店银两,就大赚特赚这动嘴不动腿白花花的银子。关于这些事,山寨王洪天炮也是心知肚明,他所需要的,就是这棵大树的庇护,这就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滕继业接到主子的指令,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动用自己的关系网,选中了源海城名声最大的那家‘青林书院’,作为习文之地。这倒不是他替以后到来的孩子着想,给其找个最好的名师,而是他与那院主老先生成拜儒私交甚厚。文的已经有了着落,这武的方面,所选择的对象还是较多的,掂量了一下,脑子里就定下那‘破天拳坊’的坊主,武教头袁震骇。
老先生成拜儒招收弟子,看的是天赋,一般的孩童是看不上眼的,即便是能缴足费用,也会做出清高姿态,婉言拒之门外。不过这次却是个例外,当他听到出乎意料的报价后,不看人面看银面,在没见到本人的情况下,竟然一口答应下来。看来有钱不但能使鬼推磨,还能贯通大儒这颗清高的心。
武教头袁震骇招收弟子,虽然面很广,可也不是什么样的都能收,一些顽冥不灵伤病虚弱者,也常常被拒之拳坊门外。在如此高价位面前,他也就没了条件限制,当然答应得是非常爽快。银子是好东西,既能买笑脸,又能买哭面,更能买得武夫低下头。
鬼人等全无妄从源海城返回来后,马上就弃用了他,改派其他心腹人到一夫岭,护送洪小炮去源海城,这样又可以在其中多赚了一笔。不过这次鬼人手里有了有力的底牌,开口要的货,也改变了一下颜色,黄货,而且,价位还挺高。
随着在源海城给洪小炮请的,一文、一武,两个高级大师有了确定着落,只等着拿银子去报到,洪天炮的心里还是极其高兴的。他比谁都清楚,钱财本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既然带不去,那就在寄托人身上下大功夫,让他以后把洪家继承下去……在这金子、银子的方面,洪天炮现在还是有的,也真舍得在这个捡来的儿子洪小炮身上花。虽然说金钱并不是太万能,但他出的这个价位,还是能砸倒几个的。鬼人,便是其中之一。
洪小炮从一夫岭山梁子上,经人护送,就来到了这遥远的富庶之地,天天车水马龙,夜夜笙歌艳舞的源海城。继续由滕继业牵线,拜见了文武两位尊师。洪小炮从进城时,这双眼睛就没闲着,嗬!这个地方好呀!大街上车水马龙,南来北往的客商云集此处;街市中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他面对着从来没见过的花花世界,五光十色的城市美景,物丰人美的繁华圣地……内心真实感觉到,这里虽不是天堂,却胜似心目中的那个天堂。
洪小炮痼疾犹存,在‘青林书院’学文,是学得快,忘得也快。老先生成拜儒早上教了一堂新课,他到晚上,就能一字不落全背下来。可就是等到睡一宿觉后,早上再一背,虽说没给忘个全光,但能记下来的也是寥寥无几。他在‘破天拳坊’习武,也和学文一个状态,武教头袁震骇刚刚早上教了几招,晚上便能打个透熟。可是到了明天早上,连前几天学的蹲马步,都能变成站丁字步。板子是天天挨,训斥是家常饭。可这个洪小炮却老是忘,我心依旧,我人依旧,就是转变不过来。成拜儒气得也不知捋掉多少根白胡子;袁震骇急得手抹脖子甩落数次白毛汗。两个人一文一武,常聚到一起,想方设法给这洪小炮会诊病情,用什么方法能让这小子学会了,再记住忘不了。各自提出的几条应对方案,都被双方相互所否决……绞尽脑汁,仍得不到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就是一个临时可行的办法,也没有。最后,两个人终于统一意识,共同得出一个真实而又切合实际的结论。他得的是忘魂症,没治了!
成拜儒和袁震骇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虽然说人痼疾严重,出生时娘胎里带来的病,没治了。但看在诱人的银子份上,虽然板上钉钉的事,但还是要治的。即便他是匹病入膏肓的老马,没死之前,他依旧还算是匹马!两个人经过数次仔细研究和商讨,也就产生出了一个治疗此病的馊方法。所谓治这病的药方子,那就是,让洪小炮随随便便到源海城逛楼、下馆、赶场……去乐一乐,从中产生出某种爱好来,而不思乡念家。反正他那爹爹有的是银子,也许这小子能从中能通魂开窍,在源海城成家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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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拜儒那可是老谋深算,为人处世很有一套:“让他去也行,不过这必须经过他那老爹洪天炮同意,他不同意,这事咱们可不敢办。掉头银子,不挣也罢。”
袁震骇一听,立刻把大拇指向上狠狠地一翘:“真是高人出高招呀!天下都是你们这些文人搞乱的。”
成拜儒当然不愿意听,嘴里连续地‘呸!呸……’着:“没有你们这些武屠夫,我们拿个毛笔能杀人?”
就这样,一封书信,几经倒手,最后就传给了一夫岭洪天炮手里。这信,理所当然是由之乎者也成拜儒起草并润色,刀枪棍棒袁震骇加以略微武力补充,写得是非常委婉又真切动情。信中尽是些高深莫测之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点古又论今,指山能卖磨,成破利害给分析得非常透彻,洋洋洒洒足足写了八页半……
原本就狂夫粗人的洪天炮,拿着信,如同钻进八卦连环阵,只能找神机军师薄千书读给他听。听过以后,他根本搞不明白,这云里来,雾里遁的高深文字游戏。他让再读一遍,可还是没有听懂。就这封信,他就是听一百遍,一千遍,都不会全懂的。在这天书字谜一样迷惑不解的弯子、圈子、套子里,既有洞,也有井,还有坑,从那九天玉宇玉皇,到十八层地狱阎王……洪天炮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就逐段逐句听,然后,就逐句逐字地问自家那个军师薄千书。
薄千书那点文化水,在提笔杀人不用刀,老先生成拜儒丰富的知识和社会经验面前,只是那沧海一粟。他也就是在野外能充个大尾巴狼,到了真正场合,就怂包一个。这样高深莫测的指代、比喻、引用、形容、警示……这些难以分析理解的理论语句,对他来说,并不是有点难,而且是很难,太难了,既驾驭不了,又大部分解释不透。薄千书被追问得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揣摩着信中大体的意思,再另外结合自己的片面理解方式,采用推理手段,又子虚乌有附加编纂了一些,讲解给洪天炮听。
洪天炮听后,倒是很果断,当即口述四个字‘有病就治’。既然当爹的洪天炮同意了,这个洪小炮在源海城可就成了没王的蜂子,是‘嗡嗡’满源海城就转个遍。哪个地方好玩就去那里,逍逍遥遥,无拘无束,常常是夜不归宿。反正他那老爹的银子,也都不是好道上来的,散点就散点吧……
虽然傻人傻胆串街走巷踏野寻花,但源海城内那禁地御屏山始终没去过。两位尊师几乎每天都千叮咛万嘱咐,那里有猛兽园,去哪里死了,连尸体都不用去收……源海城好玩的地方再多,洪小炮再贪玩,也不敢老虎脑门子上拍跳蚤,上那御屏山猛兽园去。更何况,当年自己打死老狼的记忆,还有一丝尚存,野兽这玩意并不好玩……
可是出去一段时间后,问题也就接踵而至,洪小炮有时候居然能忘了这俩师父的名,脑子里也根本就不记路。有一天,脱离了跟随他的那个仆人,就果真走丢了。得到报信的成拜儒和袁震骇,赶紧调集一些人,外出寻找……偌大的城里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害得他这俩师父领着人找遍了大半个源海城,最后在柳花街,暗门子盛行处,发现了失魂落魄的洪小炮。原来他让一个暗妓给勾引了去,销完魂后,忘了回来的路。他刚想找人打听,坏了,一着急,连两个师父的名都给双双地忘掉。他急得满头是汗,像个被掐去触须的大蚂蚁,围着周围的几条街原地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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