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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结局下(第14页)

  “我知道,”他不生气,甚至微微露出一抹笑意,“不过我总觉得……他不会那么老实的去娶常宁,他就算是驸马也该是你的驸马,别人,谁配?怀素,你是局中人,你失去沐昕,伤心的昏了头,其实你应该想想,沐昕那家伙,当真算听话的好人?”

  “所以,”他慵懒的道:“嫁他吧,答应我。”

  我咬牙不语,手下气力却正逐渐消失,我的全部力量,只能勉强和暗河巨大的吸力抗衡,拼命阻止那无穷无尽的吸力将他拖拽入深渊,再无力将他拉起,而我手指扣着的他的腕脉,亦能感知到他正在散功,天魔功我亦有练,我知道散功时如身受车裂之刑,惨烈绝伦,何况他的凝定神功定也散了,然而他的神色如此平静,在最后时刻,面上竟生出一层淡淡的莹润的辉光,如明珠美玉,皎皎清华,令我无从猜测他此刻忍受着怎样的痛苦,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在和我说话,急乱伤恸之下我不敢再多作纠缠,哽声道:“好,好,我嫁,你先试着归拢你的残余真力……”

  他却仿佛没听见我的话,只道:“你先誓。”

  我无奈,只得胡乱了个誓。

  他听着,神情若有所思,半晌嗯了一声,道:“你很重诺……我放心了。”

  我道:“我答应你了,那你试试啊……试试运功……”说到后来我已近哀求。

  他不理我,只突然伸手入怀,摸出一个旧锦囊,低看着,轻轻叹息。

  我不明所以的将目光投过去,震了一震。

  那是湘王宫前,我交托心事,看似无意实则珍重交付的皇族玉佩。

  湘王宫一别,再见,物是人非,当初赠佩的旖旎心情,一日日为误会推拒错失消磨,直至妙峰山山洞中,姑姑尸体前,当我生起索佩之心时,我和他,从此再不能回到当初。

  我曾经纯美无垢,不曾为世事污浊过的爱恋,如此短暂,真的只是星辉一瞬,交睫之间。

  对着那色泽已微黯的锦囊,我凝噎至无言。

  他神情无限珍爱的细细摩挲了锦囊,再收入怀中,对我歉意一笑,“对不起,我不想还你了。”

  我仰头,忍住即将流下的泪,“我没打算要回。”

  “也好,”他轻轻道:“那小子抱得美人归,总不能我落得什么都没有……”

  “呵……”他突然又倦倦笑了笑,依稀初见的羞涩笑容,轻声道:“呸,我一直在装什么大方……我告诉你,其实我很嫉妒……凭什么我一直在错过你,凭什么沐昕那小子运气就那么好?”

  他低低的道:“凭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要让我知道我的所有牺牲和放弃……都是错?”

  我唇边一片腥咸,嘴角早已为自己的牙齿咬破,细细的血线流下,滴在他眉心,溅开梅一朵,凄艳。

  他只是哀悯的注视着我。

  我提了提气,厉声道:“嫉妒是么?嫉妒就归拢真气,和我合力,爬上来,养好了,去和沐昕抢,贺兰悠,别让我瞧不起你!”

  “来不及啦……”他唇边一抹微笑逐渐飘渺,“你瞧不起我也没办法……怀素,我想过了,这一生,我算没什么太大遗憾了,我称霸天下过,爱过,也被爱过,还算幸运吧。……其实刚才我说着玩的,怀素,其实我为你欢喜,真的,我很欢喜……”

  他体内真气突然一空,我指下一软,仿佛手指探进云堆的感觉,茫然的虚空感令我连心也似乎停跳,大惊之下我不顾一切运起真力,意图输入他的身体,他却突然屈起手指,在我掌心轻轻写了一个字。

  然后,指尖重重在我脉门一敲。

  我正在凝神揣摩他写的字,冷不防脉门被这一敲,瞬间以极巧妙手法散去我掌心聚集的功力,五指一松,他悠悠飘落。

  贺兰悠!

  我撕心裂肺一声大喊,扑上去不顾一切就抓。

  身后亦有人一声大喊,扑上来,拼命拽回了我已扑出崖外的半个身子。

  我扒身在崖边,只看见暗河浓黑粘腻翻卷,隐生微啸,其上一点银光飞坠如流星,瞬间消逝。

  急怒攻心,看也不看,我怒踹那阻拦之人一脚,骂道:“滚开!”

  卡擦一声,肋骨断裂的声音,那人闷哼一声,却依旧死死不肯放手,只大声道:“他活不了的,你下去也是白白送上一条性命,怀素,求你,求你清醒些!”

  我闷声不吭,只想甩开他下去救贺兰悠,无奈我已力疲,杨熙又拼死不肯放手,两人在泥地里拼命厮打,我使尽最后一点力气,犹如疯兽般沉默挣扎,拖,拽,咬,扯,指抓头撞,不顾一切的要挣脱,杨熙身上很快血迹斑斑肉屑横飞,然而他咬死牙关一步不退,我每挪向崖边一步,他便拼死力将我拽回,临到后来两人都气喘吁吁无力再战,双双瘫倒在泥水中,喘息中我霍然抬头,怒瞪他,“杨熙,你还敢在这里?你还敢和我说这些?你还敢拦我,我宰了你!”

  “你宰吧,”他瘫在泥地上,犹自紧抓着我的手,“我早已无颜见你无颜苟活,只要你答应我,不跳下暗河就好。”

  又是一个拿自己性命来索取我承诺的!他们一个个,当我是泥塑木雕,不知疼痛,漠对生死,草菅性命?我是人,我亦有血肉懂疼痛,恨别离悲永诀!

  悲凉愤怒令我浑身都在轻轻颤抖,我的目光转向崖下那无声幽魅的诡异暗河,暗河!暗河!吞噬无数生命,从未有人生还,我怎么会知道,有朝一日,贺兰悠会葬身于此!

  扑倒在地,我紧紧抓着掌下泥土,无声痛哭。

  那少年,我曾经的少年,丰姿艳逸惊才绝艳,圆月下,轻衣破空,天魔之舞,马车底,盈盈笑目,滟滟长,一粲间天地无言,皆为他华光所慑。他生来该临绝顶,俯众生,却最终身化轻絮,魂堕深渊。

  他为之努力的,牺牲一切所追求的,拼尽全力所保护的,到头来,全翻覆成一个莫大的阴谋,生生映射出他那些精心苦谋,翻云覆雨的可笑滑稽,仿佛一个冷冷的笑话,高悬着,讥嘲他为人所掌控的一生。

  一生错。

  苍天无目,残忍如斯!

  我仰,悲呼,泪眼朦胧里,贺兰悠笑颜如昔,正宛然相视。

  ……

  他眉目荡漾:“在下身无长物,也实在不知小姐喜欢什么,但只要小姐开口,在下绝无不从。”

  半强迫抓来的半路师傅啊,这一生天魔功从此尘封。

  十七岁那辆从子午岭驶出的马车,从此永久的淹没在暗河汹涌的波涛中。那一路的情怀,于陕西,四川,贵州、云南,散落如诗。

  却已是悼亡诗。

  半年相处,赌书泼茶,闲敲棋子,少女如水眼波里,倒映少年明丽笑容。

  绣榻闲时,并吹红雨, 雕栏曲处,共倚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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