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正虽然有些意外,可还是取来了一架古琴。
田义神情散朗,风度闲雅的指着古琴,对朱寅道:
「琴乃君子之器,是以琴有九德。哪九德?」
朱寅肃然回答:「奇丶古丶透丶润丶静丶圆丶清丶芳丶匀。身正则琴音清,琴如君子之衡。」
田义点头道:「善,孺子可教。古人云,琴之为乐,可辨喜怒,可观风教,可静神虑,可壮胆勇,可绝尘俗,可格鬼神。」
「这架唐琴名曰虎吟,出自唐朝琴大师雷威之手。《琅寰记》记载:
雷威琴不必用桐,常于大风雪之中独往峨眉,择松之优者,伐而琴,妙过于桐。」
朱寅说道:「桐木琴虽然音色最美,可桐琴久易变形,多生虫蛀,年深而色空。反倒不如松木琴,久而弥坚。」
田义很是满意,微笑道:「别看这不是桐木所制,却也是传世古琴之中,一等名品了。老夫将虎吟送你,正合乎你稚虎之名,岂不妙哉?」
朱寅赶紧推辞道:「此琴太过贵重,侄儿不敢领受—」
这一架唐琴,价值几千两银子,他哪敢轻易收下?
田义摆摆手,「老夫送你此琴,有几重意思在里头,你不必推辞。一是老夫个人奖赏你奸示警的功劳。」
「二是你是采薇的未婚夫婿,这是给老夫给晚辈的见面礼。你叫稚虎,
这虎吟算是和你有缘。」
「其三,老夫希望你以琴道自牧,君子如珩,青矜以待,不负芳华,勤学苦读,为朝廷栋梁。这是老夫的期盼,也是老夫的一点私心。你可懂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朱寅要是还不明白其中深意,那就是庸才了。
果然,田义不愧历史上的贤宦啊。
「长者赐,不敢辞!」朱寅多少有点感动,他接过虎吟,肃然说道:
「侄儿必以琴道自牧,不忘琴之九德,不忘姑父大教。异日若侥幸有成,当以国家百姓为念,君子如珩!」
「好。」田义点头,「莫要辜负天赐夙慧,莫要辜负良才美质。善为之,善为之!」
朱寅知道,自己得到田义的认可接纳,就拥有了真正的靠山,而且是大靠山。
历史上,田义还要当两三年南京镇守太监。以后还要回到京师,官至司礼监掌印太监,正式成为内相,位同辅。
宁采薇见到位高权重的便宜姑父,送给小老虎一具古琴,还如此耳提面命丶殷殷期待,不禁心中喜悦。
她知道虽然田义也存了投资朱寅的私心,但以田义南直之主的身份,他能屈尊降贵的投资你,就是恩惠。
却见田义指着虎吟,笑问朱寅道:「可能弹奏一曲?」
宁采薇不禁有点紧张了。
她知道朱寅看过琴谱,可他会弹琴?乱弹琴吧。
朱寅也有点心虚,硬着头皮道:「愿意献丑一试,就怕噪音生厌。」
田义不以为意的呵呵一笑,「且试来,老夫可指点你。」
这是真的动了爱才之心了。
朱寅心一横,将虎吟放下,正襟危坐,一边抚摸古琴,一边回想当年自学古琴的记忆。
中学时,学校要求每人最少选修一样艺术课。很多人选择钢琴丶小提琴等西洋乐器,他选的却是琴和书法。
可惜,学校里没有会弹琴的老师。没人教授,选修就变成了自学。
他业馀学了几年。因为兴趣爱好,也看了一些理论和琴谱。基本功有一些,能弹几曲子,但这麽多年没碰了啊。
朱寅脑中慢慢浮现多年前学琴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最熟悉的曲子《幽兰》,琴谱再次在脑中鲜活起来,仿佛尘封已久的一幅画,被温柔的手拂去尘埃。
朱寅的小脸忽然在灯光下多了三分神采,眸子熠熠生辉,
就是那一对可爱的角髻,似乎也带着一点雅致了。
他左手调试琴弦,轻轻一拨,「叮咚」一声。
接着右手用散法一抚弄,然后一托,来一个「虚庭鹤舞式」,就响起断断续续的琴声,或清越,或暗哑,或苍茫。
这是调试。
「嗯?」宁采薇眼晴一亮,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