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又想到密旨,到底是什麽呢?
却说田义来到书房,亲自净手焚香,跪下往北稽首,礼毕之后这才接过密旨。
密旨是皮纸信封,封口用了御印,却不是蜡丸。
只有特别机密的旨意,才用蜡丸。不是蜡丸,说明保密有限。
打开密旨,见到一笔很有火候的熟悉字迹,却是皇帝亲笔:
「老田:我听闻南边佛郎机输入乌香(鸦片)日多,每斤值银一二两,
浙直丶闽粤售卖者辄获暴利,服用乌香者不乏其人,此物真可谓福寿膏也。
我对他每说,该征一徵税罢!他每一个二个,都说不可,真是好没道理,想是欺我不懂。
尤是某人,这厮信口胡说,没个尊卑上下,迟早惩创一番才好。
卿是三朝的老人,你在南京我最放心。卿可派员查实,各项数目一一详奏,以备徵税入帑。
卿知我山陵在建,宫中采办珠宝,哪能短了银子?大内进项多多益善才可。。」
田义看到这里,顿时松了口气。
光看到陛下自称「我」,就知道不是训斥降罪。
原来,陛下是听说海外进口的乌香(鸦片),数量越来越多,南方服用者也越来越多,价值白银一二两,就动了徵税入内帑的念头。
可是谘询朝臣,多有反对徵收乌香税。于是,陛下就下了密旨,
田义见这密旨文句,也不奇怪。
皇爷下密旨给各处内臣,向来不假文饰,多是当面说话一般,极少咬文爵字。
田义在南方几年,也听说濠镜(澳门)的洋夷对大明出售的阿片,越来越受欢迎。
但因为不是徵税货物,税关官吏并无统计每年进口的数量丶价格,是一笔没有算过的帐目。
到底有多少乌香进口,要不要徵税,税率多少,怎麽徵收---陛下关心这些。
但为了不让那些商人警觉,提前勾结税官瞒报数额避税,才下了密旨,
让自己暗中查明各项数目。
田义继续看下去,却是:
「另,前次卿和海瑞等奏,南京洋夷勾连倭寇,各种谋逆事,惊骇中外---我因此忿怒动火,难以尽言,我已有明旨,严厉惩办他每,大法度治他一治,有干系者都要担起来,莫教他走脱一个—」
看到这里,由义还以为是对自己的申饰之言,谁知接下来却是:
「国朝按律,籍没者有三,谋反也,叛逆也,奸党也。那耶稣会在华产业,奸党丶犯官之产业,具要查实登记,一体抄没送京,休教他转移寄存———。。」
原来皇爷关心耶稣会的在华产业,关心那些涉事官商的家产!
为了防止他们转移寄存钱财,让自己抓紧办理,将耶稣会和涉事官商的钱,全部查抄籍没,送往京师。
这件事,田义其实正在做,可却没有那麽上心,也没有株连扩大的意思但是截止目前,也已经有价值几十万银子的籍没之产了。
可陛下所谓严办的意思,却是要扩大株连,让自己再兴大案。
南直隶和浙江丶江西有头有脸的豪商,官员,宦官,已经查明的涉事者超过百人,都是非富即贵。
可其中很多人,和谋反丶叛逆丶奸党这三个罪名,一个也沾不上。
这些人并不知道那什麽耶稣会的阴谋,也不知道秘密教会和倭寇的阴谋,也没有直接参与倒卖军械丶盗窃宫中和孝陵神宫的东西。
他们成为帮凶和同党,也不是蓄意为之。很多人充其量只是贪污渎职而已。
罢官丶流放丶杀头都可。可要是肆意株连,罪及家族,那就是乱了国家法度。
不合三尺法,何以信天下?
陛下是个喜欢抄家籍没的,可光靠抄家开源,又岂是长久之计?
田义心中忍不住暗叹一声。
陛下最上心的,似乎是内帑啊。这种事情,一国之君何须亲自过问?
喉—·
陛下沉涵社席之娱丶床第之欢,去年以来已经怠于视朝,常和宫女嫔妃嬉戏于内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