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之前小兰也跟我讲过,师傅她练了凝霜真气后,身体很差,是吗?”
“是。”伊宁波澜不惊。
“那你呢?”
伊宁抬起头:“我……体质阴寒……无事。”
董昭抬头,问道:“那师傅呢?练了这门武功会有什么代价?她人去了哪里?”
伊宁沉默不言。
“她是不是已经……”
“胡说八道!”伊宁难得露出怒色打断他,丹凤眼一瞪,柳眉一竖,厉声叱责道:“出去!”
董昭头一回看见伊宁生气,登时就被吓住了,印象中的师姐是冷冷淡淡的,此刻却明显发了火,他不敢去直视那双丹凤眼,低头瞥见小兰还在养伤,昏睡未醒,他叹口气,转身就出了门。
他说的话无疑触到了师姐的禁脔,师姐对他隐藏了太多秘密。这次从京城走来,到扬州前后,他已经得知钟离观那帮残存的人悉数被她所救,为此她不惜跟徐经打了一场,还跟清源教结了怨,最终是她大获全胜,还请人解了汪澄的毒,使得剩下的十几个钟离观弟子重新回到了青莲山立身。这些事情都是他从翠柏庄走后发生的,而这次见面,伊宁愣是半句没跟他讲,若不是有江湖风闻,他甚至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而要在背后默默的做?他想不通,她明明可以大大方方告诉他的,为什么对他话总是那么少?
呵,谁知道呢?
他往江边走去,正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前方,看着他,是白颜,哦,现在是白梨。
“宁姐是个好人,也有很多苦衷,没事不要去逼她。”白梨淡淡开口,似乎是跟陌生人说话一般,那语气,波澜不惊,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你为何在她身边?你想干什么?”董昭还是有些恨意。
白梨捋了捋鬓边青丝,淡淡道:“是她收留我的,我无处可去,你知道的。”
“那你可别害她!我虽然不会说出来,但你心里应该清楚,我知道你是什么人。”董昭警告道。
“呵呵呵呵,”白梨笑靥如花,“我还以为你有些长进,原来你还是这么蠢,真是可笑。呵呵呵……”
“可笑?哪里可笑?”
白梨道:“你师姐比你聪明百倍,早在刚进翠柏庄的时候,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她当时并没说出来罢了,你可知为何?”
董昭疑惑:“为何?”
白梨道:“当着你的面揭穿我,你会怎么想?要么是不相信,跟她大闹一场;要么是相信了,然后羞愤不已,再也抬不起头来,除此之外,对你有半分好处么?”
“我……”
“她多厉害啊,一路派鄢聪跟着我们,把沿途的朝廷眼线都拔了,等你我吵起,分别后,鄢聪就把我抓到了翠柏庄,事到如今,外庭都不知道我在何处。”白梨说完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看着董昭。
见董昭默不作声,她继续道:“她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她这是为了不伤害你的自尊!还有,她为你疗毒,是从江城快马赶来的,而且路过悬剑山庄,杀了骆天满门,也是为你报仇!你惹上钟离观那帮丧家之犬,之后是谁给你收拾的烂摊子?还不是她!她收整钟离观那帮人,又是为了谁?不也是为了你,让你心中再无对青莲山的愧疚!让日后青莲山的人见到你能为你赴汤蹈火,能真正成为你在江湖上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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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梨越说声音越冷,直到最后,她脸若冰霜,叱道:“你这辈子能遇上个这么好的师姐是你天大的福分!可你却偏偏还要去惹她生气,你知道她多累吗?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你对得起她么?你对得起么!”
白梨的声音响彻他的耳廓,冲到他脑海里,让他好久没回过神来,秋风吹面,不知不觉他已满面潸然……
待他回到临时住的院落里,他看见朱枫头上顶着个瓷碗,在那里扎马步,只见他双腿打颤,面部绷紧,双手握拳,像是很努力的在憋着,也不知他扎马步扎了多久。而阮七,就坐在朱枫对面,吃着花生,喝着酒,好不惬意。
“师叔……救我,救我啊……”朱枫一脸委屈看向董昭,眼泪都要掉了下来。董昭正要开口询问时,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屋内传来:“站到天黑!”朱枫不情不愿的稍稍挺直腰杆,一脸黯然。
董昭朝阮七使个眼色询问,阮七双手一摊,一副他也管不着的样子,然后就继续对付花生跟酒去了,好嘛,师姐果然是生气了,拿着这便宜徒弟朱枫撒气呢,还叫阮七看着,朱枫可遭了罪了。
董昭不敢去捋师姐的虎须,他选择当一个好师叔,他拍了拍朱枫那本就站不稳的肩膀,说道:“我以前都练到子时的,你才练到天黑,好好练啊,很简单的。”
简单你个头哦,朱枫说不尽的委屈差点全吐出来,他双腿抖的已经快把尿抖出来了,还简单,现在才未时,还要抖个把时辰才天黑呢。
董昭走进屋内,看见伊宁正在药炉边上煎药,她垂着辫子,躬身揭开药罐盖子,拿着一根筷子去搅动,也不看董昭,兀自在那里忙活着。董昭说道:“师姐,对不起,我……我之前不该惹你生气的。”
伊宁头也没转,说道:“拿碗来。”
董昭翻着一旁的橱柜,拿出一个瓷碗,双手递给伊宁,伊宁却示意他放下,然后她端起药罐子,就往瓷碗里倒药,倒了八分满后停下,说道:“去喂小兰。”
董昭端起碗,放上汤匙,就转身准备去小兰房里,他走了几步想了想,一转身,正与伊宁四目相对,他说道:“师姐,以后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刮目相看,相信我!”
“啪叽!”董昭额头上挨了一记爆栗,他吃痛努了下嘴。
“屁话真多。”伊宁似乎有些不满。
但董昭没有丝毫不满,看着伊宁那清秀的鹅蛋脸,他嘿嘿笑了一声,然后就端起药走了,与来的时候不同,他步子轻快了许多。屋内的伊宁,站在那里,嘴角不由莞尔。
这孩子还是在一点点成长的,虽然有些憨,有些笨,但练功还是很努力的,心地也不坏。
窗外,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阮七赶紧端起盘子,护住那碟花生,拎着酒瓶,退到屋檐下来,可怜朱枫,在雨中颤抖,头顶的碗也越来越重,他浑身湿透,叫苦不迭,这种天气还要练功的吗?他问阮七道:“阮七,下雨了,可以歇了没?”
阮七打个哈哈:“小王爷啊,这个你得问你师傅啊,我可做不了主。”说罢继续嘎嘣吃着花生,气的朱枫咬牙切齿,忽然腿一抖,脸一囧,尿憋不住了,顺着裤脚流了下来,还好在下雨,这是雨水,对,就是雨水……这样想着,他干脆放心的尿了起来……
哪知尿到一半,伊宁出现在他身边,嗅了嗅,说道:“还没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