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低着头红着眼说不要,但是声音太小,她也没听见。
张钰在屋里,跟凌衡川说起那天诗会之后的事。
“你那天在诗会可谓是名声大噪,因为凤眠先生的缘故,现在就连府城都有人听过你的名号,等明年考试对你的名次有好处也有坏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名气大了有人喜欢就会有人厌恶,要是遇见喜欢他的考官,名次自然会往前,要是遇见不喜欢的,那就惨了。
张钰也是好心做个提醒。
凌衡川谢过他,问他近些年南清县的收成如何,税赋徭役如何。
张钰好奇他问这个作甚。
凌衡川只笑道:“我这些年没回来,我家娘子又沉迷于种植,所以便想问一问,这种地到底是盈利还是赔本白忙活。”
一旦说起这个,张钰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老实说,现在很少有人开荒,百姓手中也很少有地,你可知为何?”
凌衡川摇头:“我只记得十几年前百姓手中地还很多,但来到南清县却发现他们手中土地很少,就算有也都是贫瘠的灌溉不方便的差田。”
“好田地多数都在大地主和士族手中,即使没有地,百姓也不开荒而是选择给财主做长工艰难度日。”
张钰不住的点头:“那是因为自己辛辛苦苦种田,一年下来根本剩不下银钱甚至还要欠钱,自然就没人愿意种自己的地了。”
张钰给他算了一笔账。
以前朝廷
收税还比较简单,就是按地收,二十五税一,一年收两季,然后再服徭役或者是交人头钱就行,百姓们还能剩下点银钱。
但近些年不行了,种子农具都涨钱,朝廷收税还涨成了十五税一,一年不光收两季,还要按照人头收人头钱,再加徭役。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钱,皇帝过寿要收税,打仗要收税,各地有灾了要收税,甚至还有柴火税。
赶上灾年,百姓们没吃的没种子,只能把田地抵押给大地主来借粮食借种子,借来后等丰收了要还十倍甚至二十倍。
有这么一个灾年就能把一家拖垮了。
借来的还上了,再交各种税,今年没的吃,只能再借,这么滚下去,地就没了。
“本来有些人是租地主的地来种,却发现不光要给租子还要自己交税,自己买种子租农具,这么种一年下来等于白干活,还要倒欠了租子。”
“做长工就不用自己交税,不用交租,只要按天拿钱就行,这是实打实到自己手里的钱,不会再有克扣,所以百姓才愿意做长工。”
凌衡川听他说完,神情既悲悯又气愤:“原来,不管是何地都是一样的。”
张钰叹气:“整个东擎国都是如此,我听说上面明年还要加税,哎,每年去收税看到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本官真的,下不去手。”
他有时候都想直接不干了。
真不是百姓不愿意交税,实在是他们交不出来这么多银钱和粮
食。
家中孩子嗷嗷待哺,却要把粮食都交上去,谁能愿意呢?
辛辛苦苦一整年,却连个半饱都落不下,这日子还有什么好过的?
张钰看了看院子里正择菜的唐一芙,笑道:“找长工的也不愿意多给工钱,百姓也就勉强能不饿死,如你家娘子这般愿意多给钱还给长工吃肉的,实在是世所罕见了。”
所以才显得这般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