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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读书人(第1页)

“白跑一趟谈不上,本来我就是一跑江湖的,千山万水都走遍了,难道还差这一亩三分地的距离不成?”尚炯笑着说道,“我在太医院答应了我师哥一件事,就是把我遇到过的蛊术都整理出来,然后再把所对应的祝由破解之法附上,整理成册,给到太医院。至于皇上到底中了什么蛊术,就让宫中自行检索吧。”

“这可是很大的工作量啊!”宋应星说道,“这宫里面做事怎么这样?既然让人帮他们治病,还不把什么病说出来。这不是折腾人吗?”

“宋先生,此言差矣!”尚炯摆了摆手,说道,“终一生度世人,和终一世度一人,都是救人。在大夫眼中,只有病人和非病人之分,费些工夫无妨。”

尚炯这一番话,把宋应星脸上说得一红一白的,看来还是这救死扶伤的大夫境界高啊!

宛儿听了尚炯的话,不由得心中佩服。这境界,这高度,都拔到月亮上去了。

“尚神医果然妙手仁心,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您就直说。”宛儿心想,此等人才如不被我所用,真是可惜了,“我虽然没有什么力量,但是手中却有几个臭钱,如果尚神医不嫌弃,可以先在寒舍住下,安心整理祝由之术。您生活上的一应花销,都由我来负担。”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尚炯起身深施一礼,一点也不客气。

施礼过后,尚炯拿起合扇,“哒哒”地打着拍子,口中唱起了数来宝。

“尚子明,胸中自有老药铺。从不做,甩手自在王。药王庙,拜药王,十大名医列两旁。先拜药王后拜我,我是药王爷的大徒弟。

“药王爷,本姓孙,提龙跨虎,手捻针。内科先生孙思邈,外科先生华佗高。孙思邈,医术高,风流人物在当朝。我把葫芦拿在手,进京走过八里桥。

“尚神医,妙法高,不穿黄袍和红袍。红黄二袍供在药王阁,黎民百姓把香烧。王阁里面有栏柜,那栏柜三尺三寸三分三厘高。我一手拿着轧药碾,一脚踏着铡药刀。

“铡药刀,亮堂堂,几味草药请您尝。牛黄与狗宝,槟榔和麝香。桃仁陪着杏仁睡,二人躺在沉香床。睡到三更茭白叶,胆大的木贼跳进墙。

“丁香看到去送信,人参这才坐大堂。佛手抄起甘草棍,棍棍打在陈皮上。大风丸,小风丸,胖大海,滴溜圆。狗皮膏药贴伤寒。

“我有心接着药名往下唱,唱到明儿个也唱不完。我唱的是,祝宛儿姑娘身体健康,福寿双全!”

这一大段数来宝,算是尚炯对宛儿资助的感谢。一个数来宝的,表达感谢最好的方式,就是唱这么一大段数来宝。

“尚神医,您是说相声的吗?”宛儿听完后问道,“这一大段贯口,是当真不错!”

相声?贯口?相声为何物?贯口又是啥东西?能吃吗?

尚炯彻底懵了。

这相声,是起于清咸、同时期的一种艺术形式,讲究说学逗唱。相声艺人以东方朔为自己祖师爷。道光年间,有一个叫张三禄,绰号管儿张的人,公认是第一个说相声的。

咸、丰年间,张三禄收了一个徒弟,叫朱绍文,绰号穷不怕。是他,把相声展成了单口、对口、群口形式,才使之成为了一个独立的艺术行当。从朱绍文这一代开始,才有了正式说相声的,相声门也有了师徒关系和相声宗谱。

传统对口相声里,有一段《同仁堂》,它的一大段贯口和尚炯说的这段数来宝很像,故而宛儿如此问尚炯。

一切曲艺形式,都有其根源的土壤。不止是曲艺,其他行业也都差不多。如果你有心,能跟上我的写作节奏,就会现,我书中的很多细节,也都有出处可考。

祝由术,也不是无本之木,无水之源。

祝由,祝,同咒;由,病所从生。祝由,就是用诅咒的方式治病。

最初上古时期,巫、医不分,最开始靠巫术治病,可是后来现,光靠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只能解除心魔,但不能根治身体。所以,经过科学的实践,有了医。

当时代的车轮逐渐推进,人们现,巫毫无科学理论和系统的医疗手段,时灵时不灵,所以逐渐巫、医分离。

陈邦贤《中国医学史》:“中国医学的演进,始而巫,继而巫和医混合,再进而巫和医分立。以巫术治病,为世界各民族在文化低级时代的普遍现象。”

时灵时不灵?是因为,不灵的时候,遇到的都是半吊子。祝由,更是一种通过外在的表现形式,来解除心魔的一种实际手段,可以说是一种心理疗法。

心理医生,通过不同的话术,来解除不同的心魔。

巫祝也有知医者,谓之巫医。他们通晓医术,具有不同祷祠,再结合医术,即“符咒禁禳之法,用符咒以治病”,可愈疾活人,故“毉者,或从巫”。

毉,同医,注意它的字型。

看不懂没关系,我这里简单解释一下。祝由,更多讲究心理治疗,靠通过不同的表现形式来消除不同心魔产生的病状,再通过科学的用药,使患者痊愈。

话疗加药疗与装神弄鬼相结合。

尚炯在宛儿琉璃厂的四合院住了下来,宋应星也经过尚炯连续三天的用药,彻底摆脱了下水之毒。

崇祯元年,十一月十一,北京的冬天终于迎来了一场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把这座古都染成了银白色。北风呼啸,也阻挡不了举子们的热情,这一天,正是会试放榜的日子。

宛儿知道,宋应星不可能高中,所以找了个借口,留在家中。尚炯,由于要整理祝由之术,也没有陪着宋应星去贡院。只有张老樵,闲着没事,知道宋应星缺考一门,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陪着宋应星前去看榜。

两人头顶着雪花,脚踏在雪里,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北风吹来,宋应星冻得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腐儒,你是不是傻?我说你是腐儒你还不相信,怎么就不能像我一样,戴个暖耳?”张老樵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道。

“樵老,您不知道,万历二年,内廷曾颁布一道指令,禁止举人、监生、儒生佩戴暖耳。”宋应星解释道,“这到了贡院,正是读书人聚集的地方,一旦被抓,岂不是得不偿失?”

张居正在担任国子监司业时,深恨读书人不务正业,整天以享乐为能,所以他才在万历二年,颁布了一个这么奇怪的指令,以表达对读书人恨铁不成钢之意。

“那你会不会现在戴上,到了贡院门口再摘下来?”张老樵看宋应星这样,便觉得来气,“你就冻着吧,耳朵掉了别忘捡起来,找那个数来宝的再给你接上!”

宋应星没有回话,他目前的心思全放在贡院的放榜上,虽然缺考了一门,但是还是心存幻想,希望钱谦益能够赏识他的文章,给他高中的机会。

二人来到贡院门口,挤了进去,宋应星从榜头看到榜尾,一共来来回回看了三趟,终究榜上无名,落于孙山。

现实是残酷的,不要抱有任何幻想。

正在宋应星失落之际,一片喧嚣之声,从不远处传来。张老樵来贡院就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一听有喧嚣声,心里是那个兴奋啊,也不管宋应星是怎么想的,一把就拉着他去看热闹。

“诸位兄台,你们说这科举最重要的是什么?”只见一个声音,声嘶力竭喊道,“最重要的不是你有多少才学,而是公平!但是,本次科举,却一点也不公平,有舞弊!”

一听有舞弊,那些落榜的举子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围拢了过来。

人是需要共情的,落榜怎么的也比上榜的多。

“腐儒,那说话之人不是那个写什么花瓶的钱千秋吗?”

“樵老,那书叫《银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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