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樵、宋应星、尚炯,一边看着燃烧的火焰,一边在屋檐之下闲聊。
这张老樵手指中弹出的东西,居然能在雨中燃烧,这不禁让尚炯大骇,对张老樵产生了由衷的佩服。
不过,这种雕虫小技也就让尚炯看着新鲜罢了,宋应星却不以为然。
张老樵手中弹出之物,在他们道士口中叫电石,这电石,它的现代化学名称叫碳化钙,化学式为cac2,是一种无机化合物,只要一遇到水就会生剧烈的化学反应,产生热量。
只要在这电石上面抹上红磷,当红磷和空气摩擦后,就会生燃烧,红磷燃烧的火焰遇到电石和水产生的热量,就会形成一种火焰在水中燃烧的奇特景象。
补充一下,红磷也是火柴的主要成分。
张老樵是道士,他不懂什么化学方程式,更不懂什么元素周期表,之所以知道电石抹上红磷,能在空中摩擦,遇水生火,完全都是源自于他在炼丹过程中,摸索出来的经验。
宋应星能知道这些也不奇怪,他可是大大的科学家。唯独这尚炯,看到这雨中燃烧的火焰,不觉心中啧啧称奇。
术业有专攻,人之所以会互相佩服,完全是因为所处的行业不同,互有知识盲区。如果两个人是同行,那么绝没有互相佩服的可能,只有互相看不上眼和永无止境的嫉妒。
同行是冤家。
要说尚炯,也不是等闲之辈,论医术,绝对可以在崇祯朝数一数二,他的授业老恩师,乃是京畿地区的名医金英。
他是金英的关门弟子。
金英不熟悉没关系,但他有一个弟子,可是大大的有名,乃是当朝太医院的席太医张景岳。
张景岳医术精湛,他的主要着作《类经》,在医师行中被人称为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作,目前他白日里在太医院任职,晚上则是点灯熬油地在写他的另一部书,《景岳全书》。他准备把他毕生所学的理论、本草、成方、临床经验,全部都放在这一部书中。
他自己号称,此书若成,乃是医学界的《永乐大典》。
尚炯,身为太医院席太医张景岳的师弟,岂能是泛泛之辈?他不仅精通医术,于医之外,亦旁通象数、星纬、堪舆、律吕等学,也算是国士无双了。
象数、星纬好理解,堪舆则是风水,律吕指的是音乐。
按说,尚炯这么大的本事,本该跟他的师哥张景岳一样,成为太医院的医师,但是他却没有。
尚炯曾多次拒绝了师哥张景岳让他去太医院任职的邀请,而是选择了与师哥张景岳不同的人生之路,浪迹江湖。
他的理由是,朝堂之上不缺好医生,而民间却少一名好大夫。
尚炯说得没错,太医院聚集了全国各地的名医,却只服务于皇室一家,而民间百姓千万,他们才更需要一名悬壶济世的好大夫。
资源分配不均,才是导致贫穷的根本原因,而不是努力不努力的事。资源,见都没见过,何谈努力?
世上有很多人就是这样,一方面使坏,一方面却叫别人向善。
用当代作家王朔的话说:“这世上有的人,憋着劲教你学好,然后由着他们使坏。”
尚炯性格豪放,他壮岁从戎,参军幕府,数年戎马生涯,除了救了一些人外,无所成就。于是,他开始游历大江南北,足迹北至山海关、凤城、鸭绿江南,南至岭南、海南岛,西到乌思藏,东临大海。
尚炯游历的那几年,也是医术大进的那几年,他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并仿兵法八阵,把治病愈疾之法分为补、和、攻、散、寒、热、固、因八阵,取用药如用兵之意。
尚炯在江湖上行走久了,就自己把一些疑难杂症所需的方子,在不忙的时候,配制成了药丸,放在他那药葫芦里,以备不时之需。
他的药葫芦,共有八个空间,分别按照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排序,也正应了补、和、攻、散、寒、热、固、因的八个治病愈疾之法。
尚炯给宋应星的药丸,正是药葫芦所对应的巽字刻度里的药。用猛攻之药,来对急切之症,正是愈疾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