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是何方真人?知我道号。”
玄妙的道号,是宛儿为了应付杨夫人随意起的,除了那天和杨夫人吃饭时报过,之后再也没有提及,这道人如何得知?还“别来无恙”,好似见过面一般。
弘祖真人抚须笑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宛儿听弘祖真人这么一说,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叫道:“先生,原来是您!这么多年,您可安好?如何出家成了道人?”
宛儿嘴里说的先生,正是小时候祖母给她请的教书先生,姓徐,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
徐霞客可不是一般人,他推崇王阳明心学,讲求知行合一,并不像当今的东林党人,只会空谈误国,可谓当世为数不多有真才实学的人。
徐霞客虽有真才实学,可是一生不仕,尤喜好神鬼之说,像《山海经》、《水经注》、《搜神记》、《梦溪笔谈》等书,倒背如流。
徐霞客的家族是南直隶江阴望族,祖父徐经和唐伯虎是莫逆之交。由于家境殷实,所以他有财力游历四方,当游历到广西时,被宛儿祖母请来,做了一段宛儿的先生。
这徐霞客轻功非常了得,别人上不去的山他能上,别人渡不过的河,他如履平地,所以江湖上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飞鼯。
徐霞客道:“自从与你一别,我就北上去了湘西南华山,好巧不巧,遇到了一个道人,发须皆白、面色红润,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我见此人不似平常人物,便追随此人入了道。”
宛儿听到先生说去了南华山,于是想到了她哥哥大殓之日家中来的那个自称南华真人的道人,也是发须皆白、面色红润,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于是问道:“此人可是南华真人?”
“正是。”徐霞客继续说道,“还记得这四句词吧?锄地锄去苗里草,谁想财帛将人找,一锄锄出银子来,这个运气也算好。”
“当然。我哥哥张寿大殓时,南华真人口中所念之词。”
宛儿当然记得此词。哥哥张寿去世,她的家人依次亡故,家道从此中落。宛儿有时自己一个人时,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跟当初家人棍打南华真人有关?所以南华真人的四句词她印象深刻。
“此四句词,乃是四句谶语。”徐霞客说道。
“这四句谶语做何解释?不知先生是否知道。如果知道,还请先生明示。”宛儿急切地问道。她想知道这四句谶语和他哥哥的死有何关联。
然而徐霞客并未回答宛儿的问题,而是说道:“你们张家其实并不简单,乃是龙虎山第一代天师张陵的后代,由于先祖不是张陵嫡子,所以无法继承天师之位,故隐居于广西,直到如今。”
“我可从来没听过我家先人说过我们是龙虎山张天师之后,况且就算是,这谶语做何解释?”宛儿追问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天机不可泄露。”
“先生不要卖官子了。”宛儿着急了。
徐霞客看宛儿如此急迫,说道:“好吧。锄地锄去苗里草,谁想财帛将人找,一锄锄出银子来,这个运气也算好。这是《易经》六十四卦中的晋卦,也叫异卦。异卦,下坤上离相叠。离为日,为明乃张;坤为地,属土曰寿。此卦意思是,张寿亡,明土裂。”
“张寿亡,明土裂。”宛儿又小声嘀咕了一番,然后说道:“莫不是说,我哥哥死后,我朝就要分裂?”
“正是如此。你们张家每代中都有一人的死会暗合天下之运,你这代里,是你哥哥张寿。这是第一代张天师所立,无人能破。”
这也太玄了。宛儿将信将疑。
徐霞客看到宛儿一脸疑惑,说道:“这都是吾师南华真人所说,起初我也不信,可是吾师一日在我入睡时,带我傲游了太虚之境,我见到了第一代张天师,听到第一代张天师亲口所说,才不得不信。”
这要是以往,宛儿肯定会认为她先生疯了。可是他哥哥张寿南华山被骷髅惊吓而死,自己在莲花观梦鬼方国主得了鬼方青铜鳌魁印,哪件事能用常理来解释清楚?既然自己都有解释不清的事,想必天下之大,必有神鬼莫测之说。
“学生信了。”宛儿说道,“不知先生此来找我所为何事?但当下学生却遇到了一件难事,需要先生帮我解决。”
于是,宛儿把何监使受磔刑之事,以及杨夫人让她在何监使头七夜里做法事的事,全部都跟徐霞客说了。
徐霞客笑道:“我既知道你玄妙道号,杨夫人所托之事又如何不知?”
徐霞客把杨夫人的背景和何监使因何而死,全都和宛儿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宛儿恍然大悟。
“所以说,杨夫人只是为了脸面,才让我做法事的?”
“正是如此,所以你不必萦怀。今日我来是受第一代张天师所托,带你入道的。这明王朝,用不了二十年,气数尽无,至于谁兴谁亡,谁该死谁该杀,这天下的走势,还得是张家人来运筹,而你就是第一代张天
师选中之人。”
徐霞客说完,也不等宛儿答话,推开西厢房门,拉起宛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