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酒从爱迪莱德的怀里慢慢苏醒过来。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淡红色的暗太物质的余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头顶是帝国监狱压抑窒息的长长的白色过道天花板。
无影灯的灯光落下来,好冰冷。
这一幕,跟多年前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
那是一个绝对的梦魇。
在地城区不分白昼黑夜的日子里,一次次在她的梦里上演。
走廊尽头是一间无影灯冰冷的手术室,她从血淋淋的手术台上爬下来,肠子内脏掉了一地,那个被挖出来的婴儿出的哭啼声从不远处传来,不停地追着她,她只能爬得更快一点,再快一点,才能摆脱婴儿啼哭的追逐。
沈酒全身上下正在不停地冒出冷汗,在她被暗太物质入侵之后,从未生如此清晰而剧烈的症状。
她瑟瑟抖,汗水淋漓,浸湿了她的头,身上的囚服也湿哒哒地贴在腰身上。她攥紧爱迪莱德的袖子,无意识地哭泣着。
“我不能出去……我不会认输。”
爱迪莱德听清了她梦呓中断断续续的话语,收紧双臂,将她抱的更紧,怜惜的话语贴在她耳边落下:“我不会让你输的。”
“王爵,密室准备好了。”
两位忠诚的将军,汤姆·贝隆索和希尔·法瑞尔坚定地站在密室外面。
他们是最早收到爱迪莱德回到帝国消息的两个人。
多年来,帝国军事都由王爵掌管,尽管尼格斯家族是帝国的第一军事家族,但是爱迪莱德在背后扶持培养了其他一些有才干之士,扩张军事力量储备,而且其中的一些人都是从中下层贵族和平民中筛选出来的。
目的是为了对抗贵族的繁殖扩大。
其二,说的冷酷点,帝国目前抗衡最激烈的两个家族,就是代表军事力量的尼格斯家族,和代表经济财政科技的莫瑞思家族。
在这两方中,一旦尼格斯家族败落,爱迪莱德就能从备选家族里选出与莫瑞思家族继续抗衡的棋子,以维持帝国局势的稳定和平衡。
这就是他成为王爵以后,需要做的事。
也是他背负奥古斯特姓氏的责任和义务。
军事,暴力,战争,神授人权,道德良知,平等人权,这些规则都是统治者创造出来为了驯化民众,目的是保证权力更迭的正常运行,维护帝国的统治。
而这其中,牺牲必不可少。
无论牺牲的是谁,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不能动摇到帝国的根基。
如果权力者被自己制定的规则限制,权力就会随他而去。
爱迪莱德的“出走”,并不是一次完全被迫的行为。
在跟埃尔伍德那一次因沈酒而爆出来的矛盾激之后,他选择流亡,一是跟着沈酒和伊莉雅离开;二是他想给自己一次出走的机会,跳脱出他从出生起就无法逃避的责任和使命,找找统治者的另一条出路。
也算是为伊莉雅将来称王的道路,寻找几点变革的转机。
这是他与埃尔伍德最大的不同之处。
埃尔伍德已经被固定在那个位置上,除非一死,或者自动退位,否则他将无法从那个位置上下来。
而他所做的事,也只是在重复奥古斯特先祖们重复过的命运。
爱迪莱德太理解埃尔伍德了,所以他无法责怪自己的哥哥与他意见相左,甚至作出伤害他这个弟弟或者伤害他自己的决策。
如果没有埃尔伍德,就是他坐在那个位子上。
可悲的就是他自己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战争,从出生起,这场战争就开始了。
封闭的密室里,被放在单人床上的沈酒还没恢复意识清醒,她蜷缩着身体继续与自己的梦魇做抗争,时而紧咬着嘴唇,口中出含混不清的音节。
爱迪莱德用自己的袖子为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低垂下目光,落在她可爱的面庞上,尽是依恋不舍,“你是我命里的劫数。也是帝国的劫数。”
没有沈酒这个人的出现,帝国王爵的心就不会被撼动。
噩梦中的沈酒,被男人轻盈的吻安抚着她正在经历的不安与挣扎,“亲爱的,是你唤醒了另一个爱迪莱德。”
他叹息的话语飘进她黑色的梦里,逐渐扫去了那个世界里的阴霾和黑雾。
他这一场觉醒之路,用了十几年,战争时期和与她分开的年数加起来,几乎是他寿命的一半。
走到如今,他已彻底清醒自己该去做什么了。
“王爵,君主回去了。”
密室的门被敲响,忠心的汤姆·贝隆索在外面小声提醒。
汤姆·贝隆索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冒犯身边的君主,因为君主脸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红色巴掌印,从手型大小来看,是女人的手掌印。
好家伙,沈酒竟然打了君主的脸。
汤姆·贝隆索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但是这个意外的现还是让他有些无法承受,君主代表着帝国最高的权威,别说是伤害他了,多看一眼都是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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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贝隆索稳重的外表之下,心跳狂跳,惴惴不安,他对沈酒已经不能用好奇来形容了,而是彻头彻尾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战争时期,他和沈酒算是战友,虽然统领的不是同一支军队。但是跟她有过多次的会面,她又经常出没在王爵身边,想不认识这位鼎鼎大名的战争机器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