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天窗好啊。
“老师,我想请教一下,你是怎么做到,能在创作中描绘出那么真实的人物形象的啊?我感觉脚本里虽然没有人物,但处处都有人物,很真实让人身临其境的那种接地气的人物。”
看着程醒闪耀的目光,王子虚想了想,说:“莫泊桑曾经分享过一个写作技巧,就是观察行人。”
“观察行人?”
“对,他说,可以找某个人多的时间段,在最热闹的街角坐下,观察过往行人,尝试在笔记本上描述他们的长相,并且想象他们的过往。给他们写人物小传。”
程醒听得心驰神往:“这是个好办法。”
王子虚说:“我曾经这么做过。但是我在很长时间内,都想象不出人们的过往经历。长相是长相,穿着是穿着,人们的故事又不会写在脸上,如何去想象呢?”
“是啊。”程醒说。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个中年妇女。那天下着雨,很大的雨。我站在银行的门口躲雨。一个骑着破烂电动车的中年妇女把车停在银行的高高台阶下,跑过来避雨。
“她身上穿着颜色暗沉的淡粉色的呢子外套,下半身是一套黑色裤子,脚上穿着一双平跟鞋。那双鞋给了我很深的印象。
“那其实是一双做得很考究的鞋子,淡绿色亮漆面,正面有珍珠,鞋跟处有金箔。但是它磨损了。绿色的漆面变得像狗屎,珍珠掉了一般,黑一块白一块,鞋跟处还沾着泥。”
王子虚转头看向程醒:“那个妇女整体上看起来很落魄,很贫穷,很痛苦。她相当落魄,和她的鞋子一样落魄。但是我知道,那双鞋曾经漂亮过。她本人也是。
“就是那时,我看到了一些更多的东西——我看到她在鞋柜前认真挑选她的鞋子的模样,和店员讨论能否上脚试穿,再满脸笑容地买下它,从鞋店里跑出来,在家里换上鞋子,给老公看,给孩子瞧,其乐融融……那双鞋曾经很快乐。”
程醒叹了口气。
王子虚说:“就是从那时,我开始能看到人们背后的故事。但是总是一些很悲伤的故事。”
程醒端起酒杯说:“老师,‘一个思想开阔而又感情深沉的人,必然会有痛苦和烦恼,我认为,真正伟大的人物在世界上一定会感到巨大的悲伤。’我感觉这说的就是您,老师。”
王子虚揉着太阳穴说:“这是《罪与罚》里的吗?”
“我不记得了,但是应该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的。”
王子虚说:“他说得好。”
他举起酒杯,在啤酒泡沫上方的玻璃杯壁扭曲着光线,印照着叶澜的身影,她裸露出肩膀,香汗淋漓地笑着,头被汗水沾在脸颊上。
如果伟大的人注定悲伤,那是不是意味着“伟大”本身就是一种罪?可能是的。按王小波的话说,是犯了“伪饰”之罪。
他举杯,一饮而尽。
“……”
两个小时后,看着躺在沙上的叶澜,王子虚叹了一口气。
这女人一口气灌了6瓶啤酒,终于自己把自己灌醉了。此时她躺在沙上,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吊带和包臀裙,裹着丝袜的长腿就这么搁在沙上毫无防备。
其他人全都心照不宣地溜了,只留下他来处理这个棘手的烂摊子。
正在他考虑如何把叶澜平安无事又不占腥膻地运到她自己房间去时,让-保罗·萨特忽然又在身后出现,幽幽在他耳边说:“如果你做那事,明天醒来她不会有意见。”
王子虚说:“闭嘴,你这个好色卑鄙的老流氓。”
萨特举起了双手:“我没有在鼓动你要去做什么,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就是——她不会有意见。”
“我也是陈述一个事实,你是个老流氓。波伏娃看上你简直是瞎眼了。”
“这不关波伏娃的事。”
……
“《波伏娃的奉献》,写到多少字了?”
听着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宁春宴汗流浃背。
“老师,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李庭芳的声音听起来又好气又好笑:“谁告诉我的就不说了,但是小春啊,青萝回西河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宁春宴扭头看了一眼在自己床边奋笔疾书的陈青萝——她又把衣服脱光了,这次甚至连胸衣都解开了,就那么挂在胳膊上,这让她自己显得像个晾衣架——她对李庭芳说:
“老师,是我爸跟你讲的吧?”
“别打听。我们先算你瞒着老师的账。”
宁春宴心中暗暗叫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