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高逸被杨金花毫不留情地照着后背狠拍了几下,扒拉到墙边背着手,满脸不服气地罚站去了。
李乐没让眼泪流下来,用衣袖三两下地抹了干净,在杨金花一脸愧疚的安慰中,拉着哑哥站了起来。
“李乐,你别难过,高逸他就是说话不过脑子,跟他爸一样没心没肺的。”
“我跟医生说说,你带着小辉进去查,陪着他就不怕了,啊,杨姨再替你教训教训高逸,你去吧。”
李乐就牵着哑哥去了x光室,现场除了他可以和哑哥交流,其他人只能睁着眼好奇地看着他兄弟俩。
“哥哥,不要怕,待会儿有个机器会从你腿上响着声音这样过一遍,你不会有什么疼的感觉的。”
“然后医生就能知道你腿上的伤有没有好透,没好的话,我们就住下来治好了再走。”
“好了的话,我们检查完了就赶紧回家。。。。。。”
李乐瞄了一眼在看着他俩人的医护人员,把情绪稳定下来不少的哑哥往一边拽了拽,动着嘴巴做着口型,没有出声音。
“睡觉。”
哑哥抿着嘴唇微微地点点头,握着李乐的手还有些颤抖,忍不住转头看了看穿着白大褂的几个人,还是很紧张的。
他耳朵逐渐丧失听力的那一年春天,因为镇上的医生都说治不好了,刘叔就想碰碰运气,带着他去了很多个地方,找了很多个赤脚医生。
喝那种和泥巴颜色一样苦死人的土药面子,喝了就吐喝了就吐。
用碗烧热了盖在耳朵上说是拔郁气,结果烫出一圈密密的血泡。
筷子长的钢针活生生地硬扎耳周软肉,导致炎化脓,再用细针戳到肉里反复挑拨。。。。。。
每一件刘叔试图让他恢复听力所做出的无谓努力,都成为了哑哥日后不可磨灭的,有可能将会伴随他一生的童年阴影。
还有他妈妈生病卧床时,刘叔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个半仙,用满满一布袋子的细针去扎他妈妈的手指头,说是能治好她的病。
哑哥想起来那时候他虽然小,但还正常,在里屋就看到他爸和几个人合力按住了因为疼,拼命想要挣扎躲开的妈妈,被她那一声声痛苦绝望的哀叫,狠狠地刻进了心里。
哑哥现在想想,突然都不知道他妈妈到底是病死的,还是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给折磨死的。
是啊,当时都说是给她治病,可自从开始治了后,没挺多久人就死了。
所以说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身的愚蠢付出一次代价,如果你没有因此遭受磨难,不要庆幸,那一定是你把苦难转移到了你身边的人身上去了。
“听话,这个机器动起来的时候,我不能待在里面,你可能看不见我,不要担心,我就在外面等你。”
“好了,哥哥,勇敢一点,我们早点查完,早点让医生看看。”
李乐把哑哥给送进去,陪着他直到医生把器具调试好,眼神坚定又充满爱意地对着哑哥点了一下头,才慢慢地跟着医生出去了。
阻隔在科室之间的另一道安全重门轰隆一声关上了,哑哥两眼望着灰白的天花板,手指深深地抠进了肉里。
怕,李乐让他不要怕,哑哥想做到,但这一刻他真的就像周高逸说得那样,太软弱了一些。
小乐会喜欢这样的他吗?
连今天中午在饭店吃饭,他都不太好意思去夹菜,跟周高逸这样的人放在一起比,哑哥觉得自己不知道能胜过他什么。
外面,杨金花气不过,瞪了周高逸一会儿,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啊哦!妈你掐我肉干什么?”
周高逸斜过身子,揉着胳膊还挺委屈的样子,刚要开口说两句哑哥的不是,杨金花抬手就朝他的头上扇了两下。
周高逸又弓着腰抱着头嘶气儿。
“你眼睛瞎啦!瞎没瞎啊?嗯?告诉我呢!”
“李乐对小辉那么在意你没看出来吗?你倒好,一说话就贬低小辉,讽刺他,李乐能愿意正经瞧你吗?”
“还让他到我们家里来,来了你就保证听话什么的,我看啊,你不像是想他来了,说!你是不是又打什么别的主意了!”
“个小王八蛋!真跟你爸一样,一时一个主意,一时一个主意,就你妈的合起伙来耍我了是吧!小绝种!”
杨金花抱着胳膊,越想越生气,一开始那晚他们在家里商量着怎么给刘叔家赔礼道歉。
周高逸提出他喜欢李乐这个小孩子,说觉得他俩特别有眼缘,想让李乐到他家来。
他这样子说,周郁书和杨金花只觉得不可思议,人家说他儿子脑子有毛病,他们一琢磨还真有点毛病。
养他一个混账东西够他俩忙得了,周高逸竟然还想再半路弄个人回来给他俩做儿子。
简直有病,杨金花当时就想即刻启程,连夜赶路,马不停蹄,一鼓作气把周高逸给送到他二哥家来,让他二哥使出浑身解数调教调教他。
结果周高逸说了,只要他俩能把李乐弄过来,从此以后他好好做人做事,该工作工作,该待在家待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