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牢,如鬼影般忽明忽暗的微弱烛光,身下汩汩流淌的鲜血,腹中刀割一般的疼痛,时刻在提醒着云清雪她还活着的事实。如果可以,她宁愿此刻就死去,世上已没有值得她再留恋的人和事了。
摸着脸上纵横丑陋的伤疤,看着被挑断的手筋脚筋,谁能想到她曾是先帝亲封的景云郡主,有着大齐第一美人之称的天之娇女。
“哈哈哈……”想着过往的点点滴滴,云清雪无法抑制的狂笑起来,因为嗓子被毒坏了,只能出夜枭般骇人的声音。
如今世人皆知景云郡主带着七万云家军通敌叛国,谁人能想到她此刻就在皇宫里,在她从前的好姐妹,三公主景妍的地牢里苟延残喘。
而七万云家军已经在和敌国的对抗中因为粮草军需迟迟不到而被敌国活活拖死,她云家军七万铁血儿郎就这样背负着通敌卖国的恶名,浴血战死在了边境的战场上。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云清雪,因为她有眼无珠,因为她识人不清……
一个时辰前,当景妍把这新鲜热乎的消息告诉她时,她美丽的银色眼眸中无声无息的留下了两行血泪,看着景妍那张与母亲长乐长公主有七八分像的脸庞,听着她对自己咬牙切齿的控诉,清雪才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景妍对自己的恨……
“你知不知道你那个狐媚子娘对我和我母妃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世人都知道我母妃因为长相肖似你娘,才能得到父皇的宠爱。而皇祖母和父皇对我的宠溺也完全因为我长得像你那个该死的娘,我和我母妃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凭什么你就能轻易得到他们的喜爱,凭什么你就能嫁给夜白,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十二岁就看上的男人,你娘抢了我母妃的一切,而你又抢走了我应得的一切,你们母女好似天生就是我们的宿敌!”
“母妃收拾了你娘,那么你,就让我来处理吧……看着你这样子,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痛快,知道吗?父皇已经给我和夜白赐婚了,要不是你肚子里那块肉,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不过现在看来,也快了,哈哈哈……”
看着景妍大笑着走出地牢,清雪震惊的无以复加,她母亲是太后和先帝的养女——长乐长公主。后由先帝赐婚给了其父威勇候云占山,在对抗西戎的一场战役里,父亲下落不明,当时即将临盆的母亲因为受惊产下了一个死胎便血崩而死。
而那时的她因为风寒高烧而昏迷不醒,等清醒过来时,等待她的是其父下落不明,其母和弟弟已经薨逝的噩耗。
不过多久便有道长登门说她是克父克母克兄弟的“天煞孤星”,使得她一蹶不振。1o岁的孩童无端承受了世人最恶毒的揣测和谩骂,即使一年后父亲平安归来也没能消除这恶名。
父亲因为妻儿的死而痛彻心扉,把这一切都归结于西戎的进犯,没多久便又带兵出征。考虑到她的安全和教导问题,最后把她托付给了自己的庶母刘氏。
清雪一直以为母亲和弟弟的死是个意外,更悔恨自己当时的昏迷不醒和无能为力。那时的她真的以为自己是“天煞孤星”,不仅不敢轻易靠近仍何人,更害怕别人靠近自己,怕自己会带给别人灾难。
也正是因此,当肖夜白靠近自己时,才会那样的毫无防备的把一颗真心交付出去,为了他的前途筹谋,事事以他为先。那样温润如玉的男子,那样细心体贴的呵护足以融化所有女人的心。
可是清雪没想到的是,那个为迎娶她不惜和家人闹翻的男子,才是一头真正养不熟的豺狼。在他把自己的最后一点价值压榨索取完之后又迅的搭上了三公主景妍,两个人狼狈为奸,把她云清雪和整个云家军当作了荣华富贵的垫脚石,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她最信赖的皇舅舅成为了屠杀云家最锋利的铡刀。
景妍带来的这个消息迅的摧毁了云清雪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她甚至能感受到孩子从她身体里一点点脱离掉落的声音。
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肖夜白的嫡长子,不知是坏事做多了伤了阴鸷,还是没有儿子缘,肖夜白的几房妾室接连生了三个女儿,而太医曾肯定的说清雪肚子里的是个男孩。
肖夜白太想要个儿子了,所以才没有对她痛下杀手,而她也不忍心孩子还没出生便陪着她一起殒命,即便像狗一样活着,也想给孩子留下一线生机。
景妍没有出手弄掉她的孩子,也许也是怕肖夜白和她翻脸。可她在这时带来消息,也正是为了让她们娘俩一尸两命。为了她,景妍也算是心机算尽了,而自己又怎能遂了她的心愿呢……
“来人……来人……我要见三公主”云清雪嘶哑的嗓音就像拉破的风箱一般令人生厌,这是她住进地牢里四个月唯一一次开口说话。
很快景妍又被请了过来,当她看到清雪身下艳红的血迹时满意的笑了,她可没有做什么手脚,是清雪自己不争气没保住孩子。即使以后夜白要生气,也怪不到她头上。
至于儿子么,他们成婚后,她自然也可以为他生嫡子,想到这些,景妍的心里就熨贴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婚后她和肖夜白恩爱缠绵、子女绕膝的和睦场景。
清雪强忍着剧痛问道“景妍,我母亲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能至死都不清楚事情的真相,这样她就算死去也无言面对亡母。
“你就想说这些?对不起,我无可奉告……”景妍以为清雪要求自己救她的孩子,想着能看到她痛哭失声的哀求自己,景妍才再一次踏足这阴暗潮湿的地牢。没想到她张口就问她娘的事情,自己哪有时间来应付这些无聊的问题,她还要亲手绣嫁衣呢。
“你就不想知道肖夜白的秘密吗?我嫁给他三年,他的秘密我全都知道,你问他是问不出来的,只有我才能告诉你……”
听到这些,景妍再次退回地牢,转身坐在了丫鬟搬来的紫檀木镶象牙浮雕的圈椅上,抬手看着自己袖口细密的金线花纹缓缓开口道“你父亲当年失踪,消息第一时间传进宫里,我母妃就开始布局想要除掉你娘。云家那老妇对你父亲恨的咬牙切齿,我母妃派人稍稍暗示,她就安排好了一切。”
“只有你娘死了,我母妃才能得到父皇所有的爱,也只有你娘死了,父皇才会恨上你父亲。云家老妇的儿子们才有可能承袭爵位,得到他们想要的荣华富贵……呵呵……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娘的死是意外吧?唉,你说你,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却是个蠢笨如猪的脑袋……你……”
景妍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袭向自己的黑影吓的目瞪口呆,清雪早在她说话的时候就憋着一股劲暗暗运气,无奈武功被废,手筋脚筋被断,实难出内力,可这也足够扑到景妍身上了。
在她触到景妍的那一刻,一口咬住了她纤细雪白的脖颈,清雪甚至能感觉到口腔里如泉涌一般的血流。她就像狼一样大口的吮吸着景妍的鲜血,随后便被她的丫鬟一掌拍飞,如破布一般撞在墙上瞪着双眼咽了气。
这个丫头是会功夫的,只是她和景妍一般完全没想到清雪会拼死也要伤害她,当时地牢里只有她们三个人,其他的都在门外候着,听到丫鬟的呼叫声,地牢内外顿时乱作一团。
在撞上墙壁的一刻,清雪突然如轻烟一般飞出了身体,就那么轻飘飘的浮在空中看着地牢里忙乱的下人们,看着景妍脖颈上如泉涌一般的伤口,看着自己毫无生气的身体,死不瞑目的银色眼眸……
她就这样笑了,笑的无法自抑,父亲母亲,云家军的儿郎们,闪闪无能,不能为你们报仇,那就给你们添一个陪葬吧,闪闪这就下来陪你们……
就在此时,地牢门口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此人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眉目如画,鼻若悬胆,唇色如樱,即使脸上最细微的表情都能给人如沐春风的错觉。身上的月白色绣翠竹的儒袍在阴暗肮脏的地牢里越醒目,此人正式当今圣上的六皇子瑞王景染。
他指挥着下人将景妍抬出地牢后吩咐下人不可声张,接着走到清雪的尸体旁查看,当看清楚地上的尸体是谁后,脸上惊诧的神情被愤怒和惋惜所取代。接着伸手合上清雪圆睁的双眼,回身取过贴身侍卫递上的石青色斗篷盖在了她的身上。
“唉……妍儿竟糊涂至此,悄悄带出宫好生安葬了吧……”说罢转身大步踏出了地牢。
清雪就如同一缕轻烟一般飘在宫里,看着初冬艳丽的阳光,甚至能感受到微风拂面的丝丝凉意。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侍卫偷偷装在运送瓜果的大木桶里带出宫,之后安葬在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小河边。她就这么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坟上看着涓涓流淌的小溪。
突然周围狂风大作,眼前的景物开始变黑变模糊,等一切平静下来,映入眼帘的景致另她震惊的无以复加。天色如暴雨来临前昏暗压抑,自己置身在一片艳红的花海之中,满眼的曼珠沙华映的昏暗的天地也仿佛染血一般惊心动魄。
一阵阵的惊雷中,她眼前慢慢出现了小时候与双亲在边关的美好场景,就在她伸手想要触碰之时,突然画面变成了母亲因难产而痛苦呼叫的画面。漫天的惊雷中,侯府众人笑脸狰狞的看着母亲痛苦哀嚎,仿佛看在好戏一般,清雪的心如同被刀剑挥砍一般痛的浑身颤栗。
随后画面变成烽火狼烟的战场,随风飘动着破败的云字战旗,云家军将士们一个个面无血色的硬撑着。边关凌烈的寒风拍打着他们穿着单薄衣衫的躯体,即使这样也没有一个将士后退。
看着敌军军旗下父亲的头颅,看着西戎士兵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一般斩杀着云家军的将士们。
清雪彻底崩溃了,她疯了一般的怒吼着奔向眼前的战场,那一切却在触到的前一刻化为虚影,映着满眼血红的曼珠沙华,清雪无力的跪坐在了花海中,痛哭失声……
“青天在上,我云清雪死不足惜,我父亲母亲何其无辜,我云家军七万将士何其无辜,老天爷,你真的看不到吗?真的看不到吗?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他们……”一阵天旋地转,清雪倒在了血色的花海中,彻底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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