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妻神色突然灰败起来,何尚书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夫人,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安夫人突然大哭起来,边哭边骂,“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赔我女儿……你赔我女儿……”
安夫人边哭边跑到何尚书身边,攥着拳头对他又捶又打。别说这安夫人不愧是昭武九姓的后人,还真是有把子力气,打的何尚书脸色都白了,疼的哎哟哎哟直叫唤。
“夫人夫人,快别打了,你看你打我我疼你也疼……再说了,女儿不好好在宫里待着么,你哭什么啊,过阵子就是咱们外孙的生辰,到时叫他向皇上求求情,咱们女儿就能解除禁足了。”
安夫人停了手,哭着问:“真的么,皇上真能放女儿出来?”
何进赶紧说道:“一定能一定能,咱们女儿象你,满宫谁也比不上她好看。何况皇上恼的是我,女儿是受了我的连累,我这阵子对皇上恭顺些,待皇上消了气,咱闺女就没事了。你放心吧,咱闺女可是大皇子的生母,就算是为了大皇子,皇上也不可能总关着女儿的。”
“都是你这老东西不好,那是皇上,你真当他是你家女婿,由着你摆布?我从前劝你你总不听,现在好了,生生连累了咱们女儿!”安夫人瞪了丈夫一眼,总算是不再闹腾了。
夫妻二人落座,叫丫鬟上了茶,安夫人说道:“今儿收到老大的信,他今年任期就满了,你倒是想法子使使劲,把他调回京城。算起来老大已经放了六年外任,也该回京了。”
何进喝了一口茶,点点头说道:“放心,老大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今年他回京述职,就不让他再走了。回头写信过去,让他把媳妇孩子都带回来。说起来,老大新得的小闺女也快一岁了,咱们都还没见过,也不知道长得像谁,不过老大长得像你,大儿媳妇也生的好,孩子不论像谁都差不了。”
安夫人听了这番话,心情略好了些,亦笑着说道:“正是这话,我也想见小孙女了。等他们回来时,湘儿应该能说话会走路了……老爷,您说将来把湘儿配给大皇子如何?”
湘儿就是何尚书长子的小女儿何湘湘,去年夏天在任上出生的。到现在还没回过京城。
“这个……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差着六岁,也不好叫大皇子等着湘儿。若是做侧妃,那就太委屈湘儿了……”何尚书捋着胡子算了算,皱眉说道。
“算了,到时候再说,还早呢,大皇子议亲,怎么着也得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安夫人笑了一下,就将此事揭了过去。
此时的安夫人可万万想不到,她的小孙女儿,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啊,她可是离奇的紧,将来京城的风云,可少不了她那一份儿。
就在何尚书和夫人说话之时,都察院大牢中,李家二儿媳妇王氏突然抱着孩子惊恐无比的大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牢房中其他人都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李家大儿媳妇赵氏还冷冷甩了一句:“丑人多做怪……”
牢子们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查看,王氏立刻抱着孩子飞奔到牢门前,哭嚎着大叫:“快叫大夫,我女儿没气了……”
牢子压根儿不着急,横竖这几间牢房里的人犯过个把月都得被杀头,早死还早脱生。
懒洋洋地打开牢门,牢子粗野的将王氏怀中的孩子抢了过来,另一个牢子立刻将牢门锁上。王氏扒在牢门上哭的撕心裂肺,不住哀求:“你们快给她请大夫啊……”
牢子们根本不理会王氏,只用手指在孩子的鼻端试了一下,果然没有一点儿气息。再用手翻翻孩子的眼皮,只见瞳孔已经扩散,再捏捏胳膊腿,觉已然有一点硬,看来是真的死了。
“真晦气!陈老六,这里有个死孩子,赶紧拿走丢到乱葬岗去。”牢头将死孩子往地上一甩,拽下腰间的酒壶往手上倒了些酒浇浇晦气,不耐烦地冲着外面高喊。
没过多一会儿,一个驼背躬腰,顶着一脑袋乱蓬蓬花白头,半张脸都被杂乱胡须遮掩的老头点着脚走了进来。
只见那个陈老六拿着一方破席子将地上的死孩子胡乱裹起来,用麻绳拦腰一扎,拎起来就往外走。
王氏见此情形,也不哭了,怔怔的滑跪到地上,两眼直,口里不停的嘟囔,“不可能,这不可能,大师明明说过,我女儿有大造化,她不会死,她不可能死……”
“呸,那个祸头子早该死了,她一生下来就该被掐死……”赵氏愤怒地跳起来,冲到牢门前扯住王氏,就疯狂的撕打起来。
这一次,王氏像是被什么吸走了魂魄一般,一动不动的任她大嫂撕打,哪怕是脸被挠花了,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一绺一绺,露出大片的肌肤,她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陈老六将破席子裹起来的死孩子放到平日里运柴的牛车上,赶车出了西门,乱葬岗就在西门外义庄的后面。
牛车在义庄停了下来,陈老六将破席卷儿拎起来进了义庄,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出来了,手中已经没有了破席卷儿,却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看布包鼓起的形状,里面装的应该是银锭子。
出了义庄,陈老六还是赶着牛车去乱葬岗转了一趟,这才回了都察院。
都察院里,赵大人得到底下禀报,说是那个假冒宁国公府嫡孙小姐的孩子病死了,已经丢到乱葬岗去了。
赵大人也没有在意,毕竟这么小的孩子在大牢那种环境中,熬不过去病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一旁的刑部右侍郎常大人却微微皱眉,他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怪异感觉,总觉得这孩子之死有古怪。
可都察院到底是赵大人的地盘,常大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中那种奇怪的直觉让他极不踏实,常大人便写了个条子,让长随立刻送到刑部,一定交到左侍郎宁大人手中。
宁远德收到常大人的条子,立刻带人火赶往乱葬岗查看。
宁远德到达乱葬岗之时,见野地里的确有一套被撕破的粗麻小衣裳,衣裳旁边散落些被撕碎的婴儿尸体。
“大人,这里真有婴儿尸体,只有一具,想来就是都察院大牢里的孩子。”一名长随叫了起来。
宁远德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此时刚过正午,太阳还高高的悬挂在正头顶上。
“从孩子死去,抛尸,到现在顶多一个时辰,宁喜你觉得这是刚死一个时辰的尸体?”宁远德沉着脸责问。
宁喜羞愧的低下头,对着地上的尸块仔细检查起来。片刻之后,他红着脸说道:“回大人,这尸体至少死了一天,从咬痕处的血渍凝结程度来看,应该是昨日被分尸的。这具尸体不是都察院送出的那具。”
宁远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宁福,回京,悄悄将赵大人请来此处。”
宁福赶紧应道:“是,大人,小的即刻就去。”说罢宁福也不废话,跳上马向京城都察院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