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翊王什么也没问出来。
而他的所作所为,次日一早便有刑部的人偷偷告诉晋王了,于是早朝时,晋王当着众臣的面参他,斥他目无法纪,想对犯人屈打成招,公报私仇。
而翊王已做好准备,朝堂上除了晋王一党的人,其余官员要么沉默,要么向着他说话,然而千算万算他没算到君心。
皇帝听晋王说翊王毫无证据便派人抓了周邈,而这周邈恰好是他指婚给江卿月的那位,这门婚既指了,便是皇帝认可二人的人品,翊王却将此人收监,不是打老子的脸么?况且江卿月为赈灾捐出自己的粮食,乃国之功臣,功臣的夫君被无缘无故收监用刑,只凭翊王一句怀疑,如何服众?
于是皇帝不顾群臣反对,毅然下旨,命翊王立即放人。
江卿月昨儿一夜没睡好,总梦见周邈受刑,今儿凌晨才眯了一会儿,江鹤年下朝时她仍在睡,突然有奴婢来秋暝居传话,说姑爷要放出来。
正在茶水间同冬梅等人闲磕牙的绿浓一听说此事,激动地站起身,瓜子壳儿撒了一地,她撒丫子跑去正屋,来到床沿边,轻推着正在熟睡的江卿月,“小姐,小姐,快醒醒,快醒醒。”
江卿月迷迷糊糊睁开眼,“怎么了?”
“姑爷要放出来了,老爷派人来说姑爷今儿午时便要放出来了,让您赶紧去接他!”
江卿月顿时睡意全无,她立即翻身下床,穿上鞋袜,命绿浓去备热水,准备梳洗。
接着,春繁进来了,请江卿月让她同去,江卿月允了。
大约午时前一刻,江府的马车便到了刑部衙署前,江卿月和春繁绿浓等人急急下了马车,走到衙署前的石阶上等着。
寒风凛冽,江卿月走得急,出门时没披斗篷,那冷风灌进衣衫里,侵肌裂骨,她忍不住搓起了双手,一刻钟就像等了一年那样久。
午时正,周邈由两个狱卒搀着走过来了,此时他已换上一件崭新的草灰色直裰,头也梳好了,因着鞭打时没打脸,从外头看看不出什么,只觉他走路微颤,江卿月还以为是寒冷所致,直到走到近前时,江卿月见他一张脸青,唇色白,突然意识到什么,便要伸手去搀。
谁知春繁先她一步,上前稳稳托住周邈的手肘,扶住他,关切地问“主子,您怎么了?可是他们对您用刑了?”
“不碍事,”周邈望着江卿月道,苍白的唇扯了扯,强做出个笑脸来。
江卿月想去搀他,可又觉她和春繁一人搀着一边,看起来怪异,便转身往马车那儿缓步而行,道“我们上马车吧。”
于是,只在上马车时江卿月扶了扶周邈,待到几人都上了去,仍是春繁搀着他坐在一侧,江卿月和绿浓坐在另一侧,夫妻两个面对面,各自身边有丫鬟扶着,总觉着哪儿不对劲儿,连一向迟钝的绿浓也察觉到了。
“主子,奴婢听说您被刑部抓了去,这几日都吃不好睡不好,生怕您有个好歹,今儿马车从和韵茶坊门前过时,奴婢才知道茶坊被查封了,罗掌柜也教他们抓去了,如今不知可也放出来?”春繁眼中噙着泪,好不可怜。
在大英有明法规定,年逾花甲的老人不能用重刑,是以罗掌柜应当无事,且那两日夜里他也只听见那杀手的喊叫声,可见只有他受刑,至于另外一些茶坊伙计,恐怕受了些皮肉之苦。
不过今日这事儿闹上了朝堂,接下来翊王应当会收敛些。
“主子,那他们对您用了什么刑?”春繁瘪着嘴,几乎要哭出来了。
“鞭刑。”
江卿月微愕,面上隐现担忧之色。
“那让奴婢看看,”春繁似乎全然忘了旁边还有江卿月,竟然伸手就要拉他的衣裳。
周邈强自压住衣角,脸色十分严肃。
江卿月心里有火气,只不好作,便撩开帘帷望着街上的景色。
绿浓直直盯着春繁,清了清嗓子。
春繁自然明白她什么意思,可她料想自己是周邈带来的丫鬟,江卿月应当不好当面呵斥她,于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继续挨着周邈坐,问长问短的。
绿浓是个直脾气,看她非但不让位还变本加厉,她便伸手将她往自己这侧拉,冷冷道“春繁,还是让我家小姐和姑爷坐在一处吧。”
春繁面露不悦,也只一瞬,便又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哎呀,奴婢忧心主子,一时竟忘了分寸,还望夫人不要责怪,”说着便立即坐到绿浓身边来。
江卿月听见这一句,心里只觉好笑。
不过,也就只有秋昙这么稀罕她家主子,生怕谁要抢了他似的,她江卿月可不稀罕,她继续看她的街景,装作不知道。
谁知周邈见她不坐过来,竟伸手拉着她的手肘一扯,猛地将她扯到自己身边,江卿月冷不防被这么来一下,身子不稳,几乎跌进他怀里,手肘撞了下周邈的胸膛,周邈轻嘶一声,江卿月赶忙调整了姿势,坐在他身旁,关切地望着他,“怎么了?撞着你伤口了?”
周邈却摇头,“无碍,无碍。”
虽这样说,额上却渗出一层薄汗。
春繁立即掏出帕子来擦,周邈却推开她的手,含笑看向江卿月。
江卿月只好抽出自己的帕子,为他轻轻拭汗,口里抱怨着“当初让你不要意气用事,你却不听,如今好了,让打成这样,也不知伤得怎么样了,待会儿回去,要好好诊一诊,恰好我临走前,晋王府派人传话来,说请了宫里的李太医亲自来看诊,你回到府里,想必他也到了。”
说着,马车一顿,江卿月猛地一个倾身,险些栽倒下去,幸而周邈眼疾手快扶住了,然而这一下又牵扯了他的伤口,他瞬间脸色苍白,倒吸一口凉气。
江卿月现下确定,周邈一定伤得很严重,她的目光慌乱了,“你……你可还好?”
正好这时,外头传来马倌的声音“小姐,姑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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