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太后召她进宫的,起因便是祁王妃将江卿月和周邈的故事讲给了太后,只不过在故事里,马奴两救小姐,小姐对他芳心暗许,却因身份地位的阻隔,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太后听后深受感动,所以立即召江卿月入宫,问她此事可属实,江卿月实话实说,道周邈两次救她属实,可她芳心暗许是假。
贤妃因江卿月上回先去栖霞宫一事心里不痛快,再加上梁公公的挑唆,便想报复江卿月,于是在旁煽风点火,说江卿月定是因世俗礼法而不敢表明心意,太后不如成全了这对鸳鸯。
江卿月和周氏忙说没有这回事,祁王妃便咄咄逼人地质问江卿月,“可是你觉着他一个奴才,配不上你,所以才一再否认,说句不该说的,人家冒死救了你两回,你便是报恩也应当嫁给人家,不然你就是忘恩负义!”
贤妃更直白,笑说“怎么?看不起出身低微的,是想嫁王爷,做王妃不成?”
其实太后也并非真被这故事感动,而是祁王妃告到她身边说德妃想让祁王纳江卿月为侧妃,太后自然要为自己的外甥女做主,她不好逼着德妃不许给祁王纳侧妃,但可以整治江卿月,所以才把她召来,至于故事,只是个幌子。
太后也明里暗里的敲打江卿月,“人总是要知恩图报的,便是王孙公子也不例外,前儿皇帝才在朝堂上夸你们江家家风谨严,教出的女儿也是公忠体国,这会儿怎的连个救了你性命的人也容不下?”
三个人逼着,尤其一国太后都是这意思,江卿月怕得罪了宫里人,连累才升官的父亲和弟弟,只得应了。
随后,太后问明了周邈的名字和住处,又听说他现今已被尉迟将军收为义子,任校尉之职,更高兴了。
她道自己爱成人之美,不日便让皇帝下旨赐婚,给足江家体面,江卿月和周氏心里再苦也只能跪谢太后。
所以,圣旨赐婚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江卿月等人出宫之后,德妃才听说此事,她气得砸了个琉璃盏,而后把祁王妃叫来训话。然而此事已成定局,她到底不好明着与太后做对。
当日,江卿月走后,太后便请了皇帝来,同他说起江卿月的故事,并让皇帝为她赐婚。
皇帝听罢,只觉荒谬,四品官家的小姐怎会答应嫁给一介马奴?那故事更是无稽之谈!再加上近来德妃吹枕头风,皇帝本意是把江卿月说给祁王做侧妃的。
只是,若太后所说属实,他也不好拆散鸳鸯。
恰好此时晋王回宫探望母亲文嫔,皇帝知他与江卿月的交情,便宣了他来问。
晋王自是乐见其成,于是道“此事属实,当日湘州那周邈只身入山匪老巢救江大小姐,若非真爱,谁能舍得下命来?这人胆识过人,此举也是帮了儿臣,帮了朝廷一个大忙,且他如今被尉迟将军收为义子,任为校尉,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江大小姐对他芳心暗许也不是不能够!”
听罢此言,又想到太后说江卿月和江家夫人都点头了,皇帝才终于决定下圣旨赐婚。
……
次日,正为女儿准备嫁妆,忙得不可开交的戚氏也听说了周氏和江卿月入宫一事。
江鹤楼为完成翊王交代的任务,这两日一直心神不宁,他问戚氏,“宫里召见她两回了,该不会有什么变数吧,若圣上想将她指给哪个王爷,那这么做便是触了天威啊!”
戚氏也怵得很,她无奈道“可有什么法子呢?都走到这地步了,最后一步是不迈也得迈,况且今儿家宴我都预备妥当了,费了我好些功夫,总不能半途而废啊。”
江鹤楼双手背在身后,在屋里来回踱起了步,最后曲指往紫檀木案上一敲,目光坚定道“豁出去了,就这么办吧,温青伦来了么?”
“在偏厅候着呢!”
“我去见他,”江鹤楼理了理衣襟,大步走出屋去……
此时,江卿月已在一琉璃鱼缸前,无精打采地坐了两个时辰了。
绿浓端着盆水进屋,见江卿月连坐姿也没换一下,始终定定望着鱼缸里那尾蓝色的鱼儿,她摇摇头头道“小姐,那鱼儿都要被您盯出个洞来了,”说着便拧了帕子递给江卿月,“您擦擦脸,醒醒神儿。”
江卿月接过雪白的帕子,贴在脸上,冰凉的触感令她忍不住轻嘶出声。
绿浓紧张地问“奴婢加了块冰进去,是太凉了么?”
江卿月摇摇头,又用那帕子抹脖颈,她看向绿浓,“绿浓,若有一日我嫁给了小安子,你觉着我们……”
“啊?”绿浓眼瞪得老大,“怎么会,您是小姐呀,他只是个奴才!”
江卿月见她这模样,忍俊不禁,“管他小姐奴才,你就说我们若成婚会怎么样吧。”
绿浓微撅着嘴,眼珠子溜了两圈,最后摇摇头道“奴婢不晓得,但小安子定会爱护小姐的。”
“你为何笃定他会爱护我?”
“其实奴婢早看出来小安子爱慕您了,而且……奴婢说不上来,但奴婢觉着他就是会爱护小姐。”
“爱?”江卿月细细咀嚼着这个字,想起上辈子自己失败的婚姻,想起温青伦。
新婚那一年,他待她极好,她以为他爱她,可后来却渐渐变了,最后他甚至为了前程,将她送上外人的床,这就是爱么?多么不可靠的爱啊!
周邈是爱她么?原先她还有些相信,如今不信了,爱一个人会逼她做不愿做的事么?爱一个人不应当对她好么?
“绿浓,什么是爱呢?”江卿月又问。
绿浓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两颊微红,微低下头道“这个奴婢说不好,但奴婢的爹爹对奴婢的娘亲便是爱,至于什么是爱,奴婢……奴婢以为,爱是隐藏不了的,就好像小安子爱慕您,奴婢两眼便看出来了。”
“你是看他对我好,顺着我,”江卿月摇摇头。
“不不不,”绿浓忙否认,她煞有介事道“对您好的不一定是爱您,譬如二小姐原先对您多好,却都是装出来的,而爱慕是装不出来的,就好像……好像一个茶杯里装满茶,您继续往里倒,茶便会溢出来,爱也是如此,忍也忍不住,遮也遮不住的便是爱,总之奴婢就是能看出来。”
“是这样么?”江卿月低头喃喃,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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