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桐缄默不语,举着的酒杯始终不肯落回桌上。
“王爷已同王妃和离,从前付桐自视清高,负了王爷深恩,如今相别已久,付桐。。。。。。”
我叫这话说的头皮麻,四儿拿来的好酒也没了滋味。
热辣辣的烫在喉咙里,只余辛辣在舌尖。
“付桐,你若当真碰上什么为难事,只管明说,本王从前许你的话绝非戏言,不论银钱人情,兹要是本王有,你只管开口便是,着实不必。。。。。。”
付桐轻笑,自嘲似得。
“着实不必。。。。。。自荐枕席?”
我长出了一口气,还以为变了的人只有本王。
不想这一年半载未见,付桐竟也换了心性。
往日多么有节有礼的青年人,抱着箜篌时,妙音潺潺倾泄而出,一袭白衣之下,只有雪月风花,从无世间腌臜。
“怎么好说这样的话”
付桐又起身,无声间跪在了我跟前。
“付桐确有一事相求,若能得王爷援手,付桐愿为王爷园中鸟雀”
我俯身拉了他一把,却不想他跪的结实,竟没将他拉起来。
“你先起身,何故这样。。。。。。”
付桐抬眼看我,本来冷冷清清的一双眸子,此刻生出一段凄楚,看着委实可怜。
“请王爷恩准”
我皱了眉,看他跪的坚决,索性就松了手。
“你说事”
“王爷可识得已故的左丞相,叶氏崇然?”
我心里猛地一跳,眯眼看向付桐。
“说事”
“付桐家中原是江南商贾门户,付桐因被父亲疑惑血脉,自幼就被驱离了家中,娘亲乃是族中妾室,无权无钱,只依仗父亲过活,是以即便不舍,却也不敢留我,不想今年回家探望之时,却见合府都被打尽杀绝”
“心惊哀恸之余,问了乡亲才知道,付家之所以遭了查抄,皆是因为曾经的左丞相叶崇然于江南治灾时,说付家为商不仁,强占了民田民地,一声令下便将付家的田产铺面查抄了”
“彼时我母亲已然年迈,她在家中一向不得父亲青眼,家散后更是无处可去,临了,只用一根麻绳了断了自己,可付家乃是商门,又非官门,如何能强占了民田民地?想来他无非是贪图钱财,以权压民”
我看向付桐,见他说的疾言厉色,不知为何,竟笑出了声。
“你道是左相治死了你娘?”
“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子而死”
他说的铿锵,面上清泪两行,眸中尽是不屈。
我起了身,伸手在付桐肩头拍了拍。
“其一,你家里为何会被查抄?这里头的事情你查清楚没有?若是想当然尔,未免太过儿戏”
“其二,你老娘上吊的时候,你不在她跟前尽孝,她一朝失了家门庇护,身边又无人依靠,是以才自戕殁了,你为何只问左相的连带之罪,不问自己不孝不悌之罪?”
“其三,左相亡故一年有余,你如今跑回京中寻仇,是预备怎么个寻法儿?掘坟鞭尸还是放火烧山?”
付桐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番话,怔怔看了我半晌后,才且惊且疑的问道。
“王爷这是。。。。。。官官相护?”
我气笑了,并没有将他这一番所谓的丧母之仇搁在心上。
从前看他还觉有些风骨气节,不愿看着他吃亏受难。
如今看来,却是走了眼的。
市井小民的心气儿,家中老娘遭难,寻仇都寻不到点子上,只会怨天尤人。
不言己过便罢了,竟还一路将罪名捋到了崇然身上,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