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六万多岁,身体素质和人间五六十岁的人差不多,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只要不出意外,我兴许能寿终正寝。要是出了意外,能不能活过明天都说不定啊。”
赵长寿仰天一叹,双手枕在脑袋后一倒,嘴里哼起了不着调的歌谣,“能活一天是一天哟,开心是一天,难过是一天……”
祈绥忍不住笑,鸡腿在嘴里吃得干干净净。
他学着男人懒洋洋的模样也唱了两句,呼出的气在空中化成了薄薄的白雾。
“生不生死不死的这谁知道呢,这都是造化。”
“不信你看祈绥,明明都死了,结果又活了。现在不知道他躲哪个犄角旮旯里啃鸡腿呢。”
祈绥笑眯眯,把啃完的鸡骨头往庙外一扔,不着调道“虽说他现在活着,但万一哪天他又死了呢。说不准,对吧?”
“你小子!”赵长寿一蹬腿坐起来,没好气给了他一个大脑瓜崩儿,“不许对战神大人无礼!”
祈绥又从旁边捞了个鸡翅膀,叼进嘴里,倒在身后的草堆上。
香味在唇齿间弥漫,祈绥看着头顶褪色的金像,翘起二郎腿抖啊抖。
“对他无礼的人多了去了,又不差我一个。你光逮着我一个人薅干嘛,你去薅他们啊。”
赵长寿气不过,捞过旁边的木棍往少年腿上挨了一下。
“我教训不了他们,还教训不了你吗!偷吃贡果的小毛孩,明早等雪小点我就带你去找你爹娘。说你在外面打架,让他们好好教训你。”
祈绥嗤声,才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他专心致志地啃他的鸡翅膀,等火上的东西煮好了,赵长寿又端来一碗白米饭,踢踢他的脚。
“赶紧的吃,待会儿饭都凉了。”
有吃有喝,两人将就着凑合了一晚,祈绥吃撑了便打着哈欠想睡觉。
外面雪大,但庙里暖和,赵长寿还在喋喋不休地跟他唠家常时,少年不知何时闭了眼。
他一瞅,啧啧。
给火堆加了点柴燃得更旺,又给祈绥盖了床被子,自己缩在旁边将就着睡了。
雪下得越来越大,冷风在街上肆意游荡,朝庙的木门被打得砰砰砰响,丝丝缕缕的寒气透过缝隙往里钻。
祈绥莫名睁了眼。
他起身,扯开身上厚重的棉被,看见对面缩紧了身体的男人,眉头皱着,似乎是极冷。
中间的火堆隐隐有熄灭之势。
祈绥微顿,起身将棉被盖到他身上,又捡起角落里的柴火烧旺了火。
木门砸得太响,实在吵人得很。
祈绥过去想关紧门,推搡了好几下都没效果,他又恼火得踹了一脚,结果木门更晃悠了。
“……”
低头一看,是被外面的一块石头卡住了。
祈绥开了门,想把那块石头挪开,冷风唰的下灌进衣服里,绽开皮肉的伤口隐隐作痛。
雪色白得刺眼,模糊间祈绥听见愈来愈近的踩雪声。
他未抬眼,却眼见跟前降下的一道黑影。
风来风吹间,闻见一股淡淡的古檀香。
祈绥欲踢石头的脚停住,不过半瞬又反应过来,咻的声将石块踢到了来人的鞋边。
今天的月亮比往常都耀眼,祈绥甚至能看见白履边很细很细的绣线。
但鞋子踩过雪,雪化后将鞋尖湿了大半。
少年默不作声,关上门没想走,也没抬头。
直到来人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将他抱进怀里,身体的温度融化了彼此身上的雪,亦软透了僵硬的骨。
夜里太冷,冷得风吹进眼睛里,来不及眨,猝不及防泛起苦涩与酸甜。
“褚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