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挨着两间夯土房的是一间木棍秸秆搭建的厨房。
厨房也只不过五六平方。
一个灶台,一张及腰的案板,案板上放着一根六十厘米长的擀面杖,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大菜刀。
墙角立着一口青褐色的大水缸,水缸里漂着个祖传十八代的葫芦瓢。
厨房里连个碗架都没有。
四个碗,一个有豁口的碟子,四双竹筷,一个铁质的长把勺子和一个铁质的锅铲子,这些物品堆放在灶台的一角。
灶台前堆满了干枯的秸秆和捡来的树枝树叶,灶台后面只能站下两个人来回走动,还要斜着身体才行。
平行走不过去,很容易贴肉饼子。
李云枝刚生产完孩子,一个人锅上锅下的忙,终于煮好了一锅猪食。
煮猪食的材料不外乎割来的猪草,麦麸皮,豆饼渣。
煮猪食说难也不难,锅里倒大半锅水,烧开了倒进煮猪食的材料,拿着锅铲子用力搅拌。
李云枝刚生完孩子,自然没力气搅拌,任由锅里烧出浓浓的焦糊味。
厨房门外传来大惊小怪的女子声音“弟妹,你怎么连个猪食也煮不好,戚民娶到你这样的女人算倒了八辈子霉。”
戚兰,戚家领养的一个女儿。
她穿着粉红色的小碎花的确良对襟褂子,蓝色的阔腿裤,脚踩着黑色的布鞋。
身后垂着一条两尺多长的大辫子,大辫子末端扎着红头绳。
戚兰嘴里嗑着瓜子,脚踩着厨房的门槛,眉眼阴阴邪邪地望着李云枝。
戚蔷薇的奶奶年轻的时候,结婚三年未生出一个娃,最后从同村女儿多,又不想养的人家抱养了一个。
抱回家养了三年,戚蔷薇的奶奶竟然怀上了孩子,生的就是戚蔷薇的爸爸戚民。
戚民长得浓眉大眼,地阁方圆,在农村已算是中上等的品貌。
只是性格上,被父母娇惯的有些懦弱。
成年的戚民有着壮实的大身板,加上端正的五官,顶好的脾气,成了远近闻名的帅男。
虽然家里很穷,看上他的姑娘却是一抓一大把。
养女戚兰看上了自己的弟弟,一心一意想嫁给他。
戚蔷薇的奶奶还等着把她嫁出去,捞点彩礼钱,岂会同意。
又加上戚民相不中戚兰这个人,觉着她太过强势霸道,还不通情理,最后娶了同村长得秀气,性格温柔的李云枝。
李云枝是个命苦的人,爹娘死的早,跟着奶奶长大。
唯一的奶奶在李云枝刚成年就离开了人世。
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自然不会问戚家要什么彩礼。
戚蔷薇的奶奶就相中了她这一点。
戚兰一直记恨李云枝,固执己见的认为是李云枝勾搭走了她心仪的男人。
自戚民和李云枝结了婚,戚兰就没给过李云枝好脸色,明里挖苦,暗里挑衅,总想着置李云枝于死地。
家里人都去生产队上工,是戚兰欺负李云枝的最好时机。
七零年都是大集体生活。
社员们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到下工时间不准回家。
就戚兰有特权,上工的时候想开溜就开溜。
传闻,戚兰和生产队长佘大炮钻过高粱地,压过麦田。
有一次还差点被佘大炮的老婆给逮住,被佘大炮的老婆马秀英堵到半道上,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云枝一向瞧不起不检点,不自重的戚兰,对她的斥责权当放狗屁。
自己又刚生完孩子,若是与她打闹起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好汉都不吃眼前亏,更何况她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小女子。
李云枝的懦弱让戚兰愈得了势,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斜靠在门框上撇嘴狞眼的说话。
“吆!这是刚生完孩子啊。啧啧啧…弟妹的命好苦,刚生完孩子就干上了活,你这做的什么月子。我当初幸亏没嫁给戚民,若是嫁给他,受罪的可就是我了。”
戚兰眼盯着李云枝平平的肚子撇嘴咋舌的埋汰。
她一语双关,打击加暗示,李云枝嫁的丈夫是她戚兰丢弃不要的男人。
“臭不要脸!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好歹是一家人,继姐弟,怎能这样埋汰!”
李云枝心里暗骂了几句,灭了灶膛里的火,解掉身上系的围裙,找到洗脸盆,从大水缸里舀了半瓢水,洗手洗脸,打算去喂孩子。
“看你这样子,肯定又生了个丫头。我去瞧瞧,小侄女长的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