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谢识琅没开口,谢端远又疲惫地看向她,“希儿,我知道你懂事,想要背负下所有,但是你放心,早在一年前我知道你不是谢家血脉时,就派人去搜寻你的亲生父母了。”
女子闻之一愣,只见老人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来,“一月前,我的人给我消息,找到了你的家人,他们得到消息后,已经赶来京城了。”
谢识琅声音冷:“从祖父,此事为何不先知会我?”
谢端远沉声:“知会你?若是事先告诉你了,你会准许将希儿的身世告知她的亲人吗?”
谢希暮身子跟着抖了两下,启唇艰难,“我的家人……”
祠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者正是谢端远的随从。
“老族长,清河崔氏上门求见。”
听到清河崔氏这几个字时,谢希暮下意识看向老人家,对方面上倒是没多少惊色,看回她,“据我查到的,你的家族便是清河崔氏。”
清河崔氏乃是名门望族,祖辈崔公也是前几朝皇帝的左膀右臂,家世显赫,后世族人更是个顶个能力出众,与范阳卢氏称为崔卢。
现任家主的母亲乃是先皇后萧栀的姑母,就算如今没有谋官位,在清河郡也是难以越的家族。
谢识琅闻之,面色郁沉,只见外头走来一名年轻男子,玄裳佩剑,气宇轩昂,可不正是萧焕,领着一对夫妇往祠堂走来。
谢端远瞧见萧焕过来,还是有些惊讶的,不过想起萧家同清河崔氏还有一层姻亲关系,便放下了心。
“金吾卫将军今日竟也来了。”
萧焕瞥了眼谢端远,略加拱手后,视线径直穿过谢识琅,落在他身后的女子身上。
而萧焕身后的夫妇也走了出来,中年妇人说不得有多貌美,只是举止娴雅,仪静体闲,一瞧便知不是寻常门户里出来的女子。
而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崔家现任家主,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五官端正俊秀,文人雅气,瞧得出是个脾性很温和的。
“你就是…希儿?”
妇人眼神落在女子身上时,颤动了好几下,泪光闪烁,竟然激动地扑了过来,抓住谢希暮的手,“像!当真是像!若是二弟和二弟妹还在世,得多高兴他们失踪的孩子终于找到了。”
谢识琅目光落在妇人抓住谢希暮的手上,眉头紧皱,“夫人,您是?”
妇人泪语盈盈,“我乃崔家家主夫人,母家姓杨。”
崔家家主扶住杨夫人的肩头,对谢识琅道:“丞相,我乃崔家家主,崔皓,是希儿父亲的长兄,乃是她的伯父。”
谢希暮听到这声伯父才将将回过神,只听谢端远长叹:“当年殷家造反,崔家二房亦是死于战乱,希儿的父母不在了,但是崔家家主和夫人都说要亲自来接希儿回清河郡。”
或是见小姑娘神情有些恍惚,杨夫人握住谢希暮的手,轻声细语:“希儿别怕,崔家人都很和善,你是二房长女,他们都盼望着你赶快回去。”
妇人当真如母亲一般温柔娴静,替谢希暮将面庞上的碎抚到耳后,真诚落泪,“我和你伯父寻了你很多年,当年你父母出门远游,哪知正好碰上了战乱,你母亲腹中已经有了你,正好是与谢家大夫人同时作,
你父亲又是个笨手笨脚的,这才将你搞丢了,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来了谢家。”
“这未免有些太巧了。”
谢识琅出声打断,神情已然不太好看,“当日那避难所乃是临时搭建,其中有孕妇人有好些位,夫人如何清楚希儿就是清河崔氏的血脉。”
崔皓不紧不慢回答:“二弟和弟妹当年没能活下来,孩子也不见了,崔家人派出所有人搜寻,找到了当年为我弟妹接生的那位稳婆,
稳婆曾说,孩子左背有块红色胎记,形如蝶翼,当日虽说生产妇人许多,但孩子的胎记做不得假。”
杨夫人点头道:“没错,希儿是不是我崔家血脉,一看便知。”
谢识琅听到胎记时,表情几近难看至极。
他哪里会不记得谢希暮身上的胎记,在他第一次见襁褓中的谢希暮,第一次为小小的她沐浴时,就瞧见过那块胎记。
甚至于昨夜,他为她清洗身子时,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她的后背雪白光洁,就似平铺白雪,左肩之处三指宽的赤红蝶翼犹如在白雪中徜徉,比刺青还要栩栩如生。
他见之心颤,多次伸出想触碰的手,却又克制住。
可今日此时,却成为了她是别人家的血脉的证据。
“希儿,你同伯母去别的屋子,伯母一看便知道。”杨夫人牵过谢希暮的手,正要往外走。
女子却率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谢识琅,才对杨夫人和崔皓道:“不用看了,我身上的确有这块胎记。”
谢识琅攥紧了拳头,凝声:“一个胎记而已,如何能算数,若是有替希儿量体裁衣的绣娘曾见过希儿的胎记,亦可以传扬出去。”
“得了吧。”
萧焕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丞相还想自欺欺人,怎么着?局面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想放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