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望着眼前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沉默了一瞬后,便道:“我这就去收拾。”
“辛苦梅姑。”
在梅姑离开后,大伯母脸色却隐隐有些苍白,看向眼前的忽律穆惜,压低声逼问:“你回宗家打算要做什么?如今国难当前、大夏来袭,族长定会被传唤入王宫。穆兰既然已死,你又何必要在这个时候回宗家闹个天翻地覆?”
“我要做什么?”他讽刺着低笑一声,“大伯母以为我会做什么?从一开始,就是你们在一步步逼死我们兄妹!如今得逞了,竟然还有脸面来问我要做什么?”他语气阴鸷,眼神狠狠盯着眼前的妇人,“大伯母怎么不问问忽律一族的人都做了什么?!国难当前,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妇人怔住,“什么意思?”
他背脊无力靠着身后的马车,虚浮无力的笑容间皆是讽刺,“他们逃了,一族的人趁乱都已经逃出库斯特了!抛下了你!”
“不、不可能——”
妇人慌忙摇头否认。
男人:“大伯母若不信,大可跟着我们回去亲眼确认,看看我所说的是真是假。”
哪怕妇人一遍遍告诉自己,族长绝不会抛弃任何一人。
可当夜,他们进入宗家时,现到处狼藉不堪,已是人去楼空,这才现自己竟然真的被族长、被族人抛弃了!
甚至连他们要去何处的暗号都不曾留下一个。
就这么……
毫不犹豫地舍下了她。
大伯母回了自己家院中枯坐一夜后,便进入了通天阁中,与梅姑一起照顾锦鸢与刚出生的孩子。
而忽律穆惜在抵达通天阁的当夜,为穆兰换上了洁絮的白纱,簪上她最爱的饰,将她火化后,在母亲的墓碑旁另起了一个石碑。
之后两日,他守在墓园里。
用匕一点点刻着碑文。
再嵌入朱砂。
刻完墓碑后便枯坐守在墓碑之前,不声不响亦不落泪,甚至都不见悲伤,整个人仿佛没了心,只余下一副空荡荡的躯壳,在此人世间残存。
梅姑担心得夜不能寐。
悄悄去墓园看他,瞧着他这般心神俱死的模样,难受的心脏都被揪紧了,“二少爷…穆兰小姐已经不在了,梅姑知道你伤心难受,可如今…姑娘与小主子正是需要您的时候。”梅姑蹲下身,柔着声,循循劝着:“尤其是锦鸢姑娘,她跟着您从大夏一路到了蓝月,还为您剩下了小主子,您不知道……生产那日她吃了多大的哭,生下孩子后,甚至连气息都没有了,最后幸而有大夫人用了个五毒蝎,这才将姑娘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如今她们母女平安,二少爷也该看看活着——”
“梅姑,你说什么。”
忽律穆惜死气沉沉的眼底才有了些许波动,视线偏移,一字一句嘶哑着嗓音,问道:“你说,锦鸢…在生产时没了气息?”
梅姑见他有了反应。
问的还是与姑娘有关的话。
只当是他听见姑娘遭的罪受的苦,忍不住心疼了,便详细的将生产那日的险情说了一遍,直至现在想起,梅姑也仍觉得心惊肉跳的,“幸好当日有大夫人在,立刻命小厮套了马车赶回家中,取来了一只养在罐子里的血色蝎子,放在姑娘的心口上咬了好几口,大夫人又杀了蝎子取了血挤入伤口,姑娘竟然慢慢又有了心——”
话还未说完,就看见忽律穆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过分宽大的衣袍空荡荡地晃着。
他的断腿迟迟不曾接受治疗,这会儿哪怕是强撑着,连行走也变得极为困难。
光是站着,就已摇摇欲坠。
梅姑急忙起身扶着,语气紧张:“你要去哪儿?”
“回通天阁…”
梅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好、好!我们一起回去!一起去看看姑娘——”直到此时,梅姑仍以为,他是因想起了姑娘,这才想要回去看看她们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