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中的灯亮得晃眼,让景岚又一次想起了那次佟兆英做手术时,自己在外焦急等待的心情。
她看着自己被杜鸣彦紧紧攥住的手,心情复杂万分。
人生,果真变幻莫测。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行走,手术室内外都是极度的安静。
景岚再度看向身旁的杜鸣彦,他仍旧是那副空落的表情,好似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的手,也还在紧紧攥着。
又等了好一会,景岚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从来医院到现在,已经快六个小时,杜鸣彦坐在这一句话也没有说。
景岚本想跟他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手术室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杜鸣彦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
“医生,我妈她怎么样了?”他哑着嗓子问。
医生表情凝重,深深叹了口气。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听到这个消息,景岚感觉到身旁的人呼吸越来越重,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也慢慢垂了下去。
她回头看向杜鸣彦,见他僵在原地,便轻轻喊了他一声。
“杜鸣彦。”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看了好一会似乎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景岚。”
“我在。”
“我妈她…”杜鸣彦眼神眨动了几下,似是在找回卡壳的理智,“她怎么了?”
他的明知故问让景岚心头一梗。
大脑在面对不愿意接受的现实时,总是选择下意识地逃避和忘记。
“她…”
景岚想说,但她也说不出口。
在佟兆英去世以后,王丽霞对她也是百般照顾,这个事实对她来说也是难以接受。
恰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再度打开,两名医生推着遗体走了出来。
在医生的提醒下,杜鸣彦尝试了数次,手都不敢伸向那块白布,最后还是由景岚掀开了。
王丽霞似乎还睡着,睡得很安详。
这,或许也是她这辈子睡得最安详的一觉。
回顾她五十多年的人生,幸运女神似乎很少眷顾她这个可怜的女人。
18岁,本该享受着青春年华的她却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了一个25岁的男人,没有婚礼,没有祝福。
20岁,她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一家三口日子还算圆满。
28岁,她诞下了第二个孩子,同年丈夫也在工地上意外去世。
从此,便开启了她操劳的一生。
47岁,她跟着儿子来到京市,住上了她做梦都不敢想的房子。
但也在这一刻,她步入了人生的迷茫之境,找不到自己作为母亲的价值。
57岁,在女儿生日那天,意外去世。
白布被重新盖上,杜鸣彦亲手盖上的。
那是景岚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那样的表情。
慌张,无助,近乎于毁灭的绝望。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恰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景岚朝走廊看去,就见杜梦欢急匆匆地往这边跑来,身上还穿着没换下来的手术服。
看到盖着白布的尸体,她身体一软差点瘫到了地上。好在景岚上前扶住了她,给了她支撑的力量。
“妈…她怎么了?她不是下午还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整个人也在微微发抖,“景岚姐,哥,妈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