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氏姐妹告退后,庾昭月见皇太后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心绪有些凝滞,老人家应该都喜欢以和为贵吧。
“七娘,你反正要原宥十八娘,方才为何不顺水推舟?如此还可让窦氏承情。”
“回禀太后娘娘,我爷娘不惜开罪窦氏与杜氏,也要维护小女清名,我若轻易原宥她,怎么对得起他们拳拳爱护之心?
再则,今日我若轻易原宥她,他日张三李四是否都能依葫芦画瓢,侮辱陷害女郎后,只要痛哭流涕便可轻松翻篇?
世间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有易地而处,造孽的人才知道受害人是何滋味。
我希望她明日能记住那种滋味,从今往后真正做到不口出妄言,也希望如她这般的人,能够引以为戒。”
皇太后眼露欣赏,不愧是庾崔两家的血脉,口齿伶俐,有礼有节有大义。
帘幕另一端,景珣神色微怔。
“阿娘不是故意将你弄丢,你阿弟当时那般小,我只能带着他先躲避敌兵,这么多年你已长成一方大将,为何还对此事耿耿于怀?你就不能心胸开阔些吗?”
“你阿弟双腿俱断,日后可能要瘫在榻上,你竟还一脸无动于衷,我怎会生出你这样冷血的儿子!”
景珣按着心口的伤疤,唇角勾起一抹讥笑,是啊,不易地而处,怎能感同身受?
片刻之后,前殿归于平静,宫女来请景珣和景遇。
皇太后坐在胡床左侧,倚着凭几,景珣瞥了眼食案,在右侧落座,景遇则搬了张锦凳,挨着皇太后腿边坐下。
皇太后喝了口凉茶,润了润嗓子,开门见山问:“你们俩今日都去了灵鹤园,可有遇见心仪的小娘子?”
景遇脸色一垮,他倒是想娶,可是人家不乐意嫁啊!
景珣垂眸不言,眸光垂落至食案上的琉璃杯,那杯口落下半枚唇印,红艳艳的宛若樱桃。
皇太后一见他们这副模样,便知毫无进展,气得一拍食案:“真是白长了一对招子!”
食案上的杯盏叮当作响,景珣伸手稳住。
景遇起身抱住皇太后胳膊:“祖母,明年,明年孙儿定给您寻一位仙女当孙媳。”
明年他及冠了,可入朝为官。
皇太后明显不信,转而问道:“方才那庾氏小娘子,模样秉性皆不俗,你们俩可有中意?”
景遇连连摆手:“祖母,七娘一心向道,您就别想了。”
皇太后轻叹一声:“多伶俐的小娘子,怎么就想修道呢?”
景珣长睫微不可察的颤了下。
戌初时分,夜幕笼罩大地,观鹤楼寂静无声,两道人影鬼鬼祟祟登上顶楼露台。
谢若竹抱着酒坛,兴冲冲跑到栏杆处,远眺曲江池夜景:“阿姐,不管登楼多少次,仍觉得此处景致绝好!”
庾昭月将锦袋放在栏杆处的长凳上,同她一起观景,绵延不绝的灯带,将水面点缀的波光粼粼,似繁星沉水,如梦如幻。
过了片刻,谢若竹催促道:“阿姐,快将东西拿出来!”
庾昭月打开那锦袋,掏出两只夜光杯和一包樱桃毕罗。
两人瞒着长辈登楼夜游,谢若竹豪爽的抱起酒坛,斟满夜光杯:“阿姐,良辰美景,当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