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玥童早上起来盘着腿坐在自己床上,窗外不止息的暴雨和黯淡的天色,无一不在说明这个九月底还真就是主打一个水灵灵。
葛玥童手机上有未读消息,来自邢宜茹,是一段胎动的视频,视频里邢宜茹的肚子像海水般温柔起伏,然后突然鼓起一个大包移动着,引得视频外的大师兄一阵惊呼,也让正在录视频的邢宜茹哈哈大笑。
“小茹姐,早,”葛玥童注意到邢宜茹这个视频的送时间应该就是自己昨晚睡后不久,“感觉你的宝宝真的好爱动啊。”
“可不是嘛,”邢宜茹立马就回复了,还来了一张早餐的照片,吃的是牛肉拉面,“我吃早饭呢,你吃了没。”
“还没,”葛玥童刚睡醒整个人都还乱糟糟的,一看到这碗面瞬间也饿了,“小茹姐你这是在哪里吃饭呢?”
“在你大师兄报社边上,”邢宜茹来一个定位,“他早上有个短会,开完以后就来陪我去产检,我在这儿等他呢。”
“这么大的雨还是叫大师兄陪着你去比较好,”葛玥童把头捋顺,用皮筋简单的随便一绑,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空调被,“最近这天气老是雨雨雨。”
“其实不用他陪我的,”邢宜茹又来一张照片,是一碟小菜,看着就酸辣开胃,“我自己开车去就行了,他倒也不是不放心我,可能就是想陪着我吧,其实我也挺高兴的,他陪着我的时候感觉特别幸福特别踏实。”
“大清早我还没吃饭呢,”葛玥童叠好空调被,直接拒吃狗粮,“不过你这么说我还是会觉得真好呀,嘿嘿。”
“本来就是嘛,喜欢一人就去陪,想念一个人就去见,人这辈子才多长啊,”邢宜茹来一个滑稽的emoji,“与其最后剩下遗憾,还不如尽力一试去把握去争取,确定的结果总比未知的挣扎更容易让人释怀。”
“有道理,”葛玥童拉开床帘看了一眼吴蕊还在睡,犹豫了一下决定自己先不下床了,“真有道理。”
“这不都你说的吗,我在你大师兄手机里看到的,”邢宜茹了一个笑不活了的表情包,“你大师兄把这段话截了个图存在相册里呢,没事儿经常拿出来看,我挺好奇的问了一句,拿过来一看原来是你这名人名言。”
当初为了开导大师兄葛玥童把自己十二年寒窗苦读的语文功底全都用上了,说了太多的内容以至于她自己都记不清自己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所以看到邢宜茹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点点尴尬,然后又一想人不都是这样吗安慰别人的时候大道理一套一套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的,又觉得有点好笑,但是也很开心。
“当时真的是能说的什么都说了,”葛玥童计划着等下起床吃包孙羽萌送的国产火鸡面,据孙羽萌说给她辣的头皮紧,“其实我也没挥什么作用,主要还是大师兄心里真的有你。”
“正相反,”邢宜茹回复的度很快,“我了解大师兄,如果不是你苦口婆心这么多天说了这么多话,他是不会回来找我的,没有你拉的这一把,他越不过他心里的那道槛的。”
“小茹姐你言重了,”葛玥童并不觉得自己在小茹姐和大师兄这段关系里起了什么作用,她觉得主要还是这两个人都是很好的人,又真心相爱,“没有我,你们也一样可以走到今天这么幸福。”
“我是过来人我知道,”邢宜茹明明的是文字,语气却好像带着一丝丝叹息,“很多事情没有人拉一把,自己耗到地老天荒也过不去,有人拉,万仞高山也不过一块小石,没人拉,一滴水也是苦海无涯,想想我还是挺幸运的,大师兄和秦老师拉过我一次,你拉过我和大师兄一次,如果没有你们,我都不敢想我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真的挺感谢的。”
邢宜茹等来了大师兄一起去产检了,跟葛玥童说晚点再说,葛玥童盘腿坐在床上,外面雨声依旧,她漫无目的的翻着手机,最近这段时间她和孙羽萌互相监督着在推进毕业论文,没课就去图书馆,吴蕊最近在秦老师的帮助下找到一个新加坡高校的合作项目,参加的话不仅可以在新加坡读博,还可以有一定的费用减免,这对吴蕊来说实在是太合适了,她最近一直在忙着这件事,辅导班都推出去一个大班。
葛玥童在等孙羽萌和吴蕊起床,最近孙羽萌对一个人住这件事好像也渐渐脱敏了,开始也享受起这种安静的独居生活,花二人间的钱住单人间,确实如葛玥童所说其实挺好的。
葛玥童和孙羽萌还有吴蕊今天要去医院探望姥姥,老太太这段时间血压有些高,吃药作用不太明显,去医院检查医生建议住院了,秦老师和师娘轮流在陪护,很多事顾不上,家里的花和猫咪乌龟都是葛玥童和孙羽萌在帮忙照顾,其实也不是很多事,开窗,喂猫,收拾猫砂,喂乌龟,换水,浇花,倒垃圾,临走把洗拖一体的机器人放出来,关窗,也就没什么事了,这些对于当过住家阿姨的葛玥童来说实在是不算有难度,但是看得出来孙羽萌平时在家应该是没有很系统的做过家务,所以她会觉得很新鲜,处处都好玩,但是真的做起来了有时候会忘事。
其实葛玥童自己也不是天生就会这些,最开始也就是学着扫扫地擦擦桌子,想要讨好一下自己的父母,再后来慢慢长大了,才现很多事情自己不去做就意味着没人能替自己去做了,就比如如果自己不洗衣服就很久都不会有干净衣服穿,就这么一点一点学会了很多家务,切菜切伤手,炒菜烫起泡,这些每一个做家务的人都会经历的各种小伤,生在一个年龄小且没有大人帮衬的孩子身上就会更加频繁。
葛玥童看着自己右手手腕内侧一个烫伤的疤痕,挺丑的,那是她小时候炒菜被锅边烫的,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医护急救知识,更害怕被烫了还要被家里大人骂,手腕子上没一会儿就起了一个明晃晃的大水泡,灼痛钻心,更糟糕的是没两天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把这个水泡给搓破了,到底多疼这个不用多说了,伤口烂了好一阵子,等好不容易长好了就留下了这么一个疤痕,挺难看的。
葛玥童在陈言身上也看到过一个差不多的伤疤,同个位置,也是右手手腕的内侧,陈言的那个烫的面积更大,看得出来应该是口挺深的锅,葛玥童以前在陈言家的时候,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都不会看对方的脸,所以葛玥童吃饭的时候要么埋头吃自己的,要么看看陈言的手。
这双手上伤疤是真的多,切菜切出来的,烫伤的,这些彼此相似的伤疤葛玥童看一眼就知道怎么来的,陈言吃饭总是很慢,一开始葛玥童也不好意思吃的很快,感觉留下陈言一个人是不是不好,陈言倒是很善于现这些,直接告诉葛玥童你先吃完你就先走,不用等我。
陈言好像一直对别人都特别好,葛玥童恍惚间又想起来刚才和小茹姐聊天的时候,聊的那个拉一把的事情。
葛玥童甚至都怀疑陈言是不是还在什么她不知道的地方拉过自己一把,毕竟陈言帮过她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手机屏幕一亮,原来是孙羽萌已经睡醒了,和葛玥童商量说这么大的雨要么就到医院附近再买花束和礼品吧学校附近虽然便宜点,但是拎过去也挺累人的,葛玥童回复说等下吴蕊起来问问她,自己没意见。
“闫需宁说给我们送早饭来了,”孙羽萌来一个乐开花的表情包,“食堂买的包子油条豆腐脑,你看吴蕊醒了没,等下咱们一起吃。”
“这么大雨闫同学跑这一趟,”葛玥童其实也不惊讶闫需宁回来给大家送早餐,从认识闫需宁开始,她对闫需宁的认可程度就一直在提升,也习惯了孙羽萌和闫需宁之间这种甜甜蜜蜜的日常,顺带经常沾沾孙羽萌的光,“这怎么好意思啊。”
“嘿嘿,他说他想见我啦,”孙羽萌来一个脸红猫咪的表情包,“然后也没空着手来,反正等下我们出门也是要吃的,他都买了我们不是更省事儿。”
“肉麻死了,”葛玥童也没想到大清早就有吃不完的狗粮哐哐往嘴里灌,赶紧拒吃,“本来早餐送上门,我本来应该下去拿一下顺便感谢一下的,既然你们这么黏糊糊,那我就不下去了,我就在宿舍等着投喂好了。”
“想见面还得藏着掖着吗,嘻嘻,想见面当然是就直接见一面啊,”孙羽萌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那你们在宿舍等我啊,我下去哪个早餐就来,顺便约个短会。”
“快去吧你,”葛玥童掀开帘子看到吴蕊好像没什么动静,窗外雨还是很大,于是又赶紧叮嘱孙羽萌,“记得带把伞啊。”
葛玥童挂好床帘就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给下来了,本来动作都很轻的,也没想到从梯子下到地面的时候一个没踩稳,脚下一滑拽着整个床都跟着抖了起来,好好动静不大,只是书架上的几个小毛绒玩具给掉了下来,葛玥童自己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注意到没把吴蕊吵醒以后,总算是松了口气,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把那几个掉下来的毛绒玩具捡起来摆了回去。
陈言的那只鸭子也掉下来了,葛玥童最后才把它捡起来,其实说真的这只鸭子的手感还是很不错的,填充得很是紧实有弹性,拿在手里用力捏一下有种异样的爽感,很解压。
葛玥童拿着这只鸭子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拿起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预报说到十点半左右这雨也就下完了,葛玥童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这还有差不多三个小时,这场大雨还真的是量大管饱够持久的,葛玥童一边想着一边点开前城的天气看了看,与迎城的大到暴雨不同,前城今天是多云为主,偶有小到中雨,气温倒是比迎城热,不过也难怪,迎城毕竟一直在挨浇,凉快点也是自然的。
也不知道这天气渐渐凉了,陈言下雨咳嗽的毛病好一点没有,以前的陈言身体还是挺不错的,很少生什么病,天气再冷穿厚外套穿棉衣,他也要把袖子卷起来捋上去的露出两条前臂,葛玥童一直觉得陈言这是为了干活方便,毕竟她自己洗碗做饭的也喜欢卷着袖子,所以她一直不喜欢那种袖子比较紧很难卷起来的衣服。
按说曹阿姨的推拿按摩技术还是挺厉害的,怎么就没给陈言也按一按呢,没准儿按一按也许就能让陈言好一点了呢,不过可能依陈言的性格,他也不是很喜欢别人碰到他吧,印象里陈言就是这样,连个手都不和别人握。
也不知道陈言有没有按时去复查,不过复查这种事情有向激川管着,应该耽误不了,也不知道陈言和虞移和好了没有,看得出来虞移也不是个气性大的人,正相反,虞移似乎还是挺好哄的,按说就陈言的能力哄好虞移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陈言本来也就没什么朋友,虽然说虞移和向激川这样的朋友很多人这辈子也遇不上一个,可也正因如此才不能轻易就失去了。
也不知道陈言现在有没有回到厂里去上班,葛玥童其实也知道十有八九是没去的,这种程度的心理创伤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愈合,一想到这葛玥童又在暗自的为陈言着急担心,陈言一向对自己都是挺狠的,葛玥童害怕陈言会做出什么自我伤害的事情来。
怎么又在想他了呢。
葛玥童微微一愣,拿起手上的鸭子仔仔细细的看着,自从上次前城一别,葛玥童就很经常的会想起陈言,有的时候是在回忆里想起当时的陈言,有的时候是有些焦虑的担忧着现在的陈言。
“大清早想什么呢拿着你那鸭子那么出神,”吴蕊带着惺忪睡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都看了你好一会儿了,从你下梯子我就在看着你了,结果你一点都没现,总感觉你那鸭子有什么猫腻,每次问你你还不说,等着吧,我早晚破案,”
“别破案了,准备下来吃饭吧,闫需宁来看萌萌了,顺便给我们都带了早餐呢,”葛玥童把手上的鸭子摆在了九尾狐的旁边,“说有豆腐脑。”
“别豆腐脑了,你现在脑子里的事儿肯定和豆腐脑没关系,”吴蕊坐在床上一边挂帘子一边说,“你拿着镜子照照自己现在那个魂不守舍的样子吧,要我说,你也跟人家闫需宁学学,当个行动派,说想见就去见,别整天捏着个毛绒玩具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