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母麂子被围了起来,圈子越来越小,无处可逃,而那些包围者却并不出手。为的赵将军抽出一只白羽箭,弯起雕弓,把弓拉满了,嗖得一声破空之声,弓箭向麂子脖颈射去。
风流眼力敏锐,瞧那弓箭的走向,已知必中无疑,且那赵将军膂力强劲,所挽又是强弓,便知母麂子必死无疑。
风流心中不忍,伸手入怀,摸出了一枚铜钱,扣在手中,逍遥指力弹出,铜钱破空而出,却是后先至,正好击中了箭杆,弓箭便偏了出去,插入了泥土中。一众人原以为必中无疑,可弓箭在离麂子丈余的地方竟然偏了出去,不由得一愣,那麂子瞅了个空档,蹿了出去,片刻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赵将军本来对自己这一箭颇为自信,孰料竟然中途射偏,让那麂子逃了去,纵马走到近前,手中马鞭挥出,卷起了插入泥土之中的箭杆,提了上来,定睛一看,却是见箭杆中间竟然嵌入了一枚铜钱,才知原来有人阻挠。
四下里望了望,只见一男一女,正是风流和江雨欣,风流下了马,走上近前,向赵将军拱手一揖,道:“敢问可是唐州兵马都钤辖赵将军?”
马上之人不答,冷盯着风流,问道:“是你挡着了我这一箭?”
风流尴尬一笑,道:“赵将军,万物皆有灵,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母麂子怀了孕,还请赵将军放它一条活路吧。”
风流话音刚落,赵将军手中马鞭挥出,甩向了风流,这一记马鞭挥得是又狠又急,江雨欣吃了一惊,却见风流并不躲避,这一记马鞭结结实实的抽在了风流胸口,啪的一声响。。
风流仍是笑道:“赵将军息怒,是怪我放脱了这麂子,坏了您的雅兴。”赵将军冷哼一声,手中马鞭又是挥出,这一次更狠,但风流仍是不闪不避,啪得一记鞭子抽在风流胸口,衣襟都抽烂了一道,微微渗出了血迹,江雨欣在一边看的看呆了,叫道:“你怎么不躲啊。”
原以为那赵将军会稍稍消气,可曾想他见了风流这般硬朗,反而怒火更炽,骂了声:“贱骨头”,又是一鞭子狠狠的抽出,抽向了风流脸颊。
风流江湖人称“风流书生”,风流倜傥,脸上也是颇为俊俏。赵将军习武之人,手下力气颇大,这一记要是挨上去,可要花了脸。风流便将头歪了歪,这一鞭子便抽了偏了些,抽在了脖颈之上,虽说风流内功深湛,运起来真气护体,但他毕竟不是横练功夫的,赵将军身手不俗,也是抽出了一道血迹。
江雨欣又气又急,道:“你傻了啊,怎么不躲!”又朝赵将军怒声道:“你快停下来。”
江雨欣虽然对风流一直不屑,但近日结伴同行,也算有了几分情义,见风流无端受那赵将军鞭打,心中自然不忿。可江雨欣不知道的是,为什么风流不曾躲避,以风流的身手,三招之内便可将赵将军格杀于马下,便是十个赵将军也不是对手。
风流为什么不躲?
风流当然不傻,实际上他还很聪明,清泉村后山的白衣教,教徒上千,洗劫村落,屠杀无辜,聚众谋反,这不但是朝廷的隐患,更是万民的毒瘤,想起那横死的二十九条无辜的生命,风流心中隐隐作痛。那上千异教徒,又有赤木童子等一众高手,虽说以风流的武功,自是不惧,但上千教徒可不是自己一人之力可以对付得了的,只有依靠驻军前去围剿,才有胜算。而这赵将军打猎正值兴起,偏偏自己坏了他的兴,放脱了一头怀了孕的大麂子。
若是自己挨上了几鞭子,这不算什么,赵将军能稍熄怒火,若能兵剿匪,倒是十足的好事。
这道理江雨欣片刻后总算明白了,看着风流脖子里的鞭痕,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说不出是怜悯,还是难过。她忽然觉得,这风流并不是江湖上说的无恶不作,臭名昭著的采花贼,反而是个值得钦佩的侠义之人,只是他从来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不去辩解什么。
赵将军还待再抽,他身后一名师爷模样的人走上前去,在赵将军耳边嘀咕了几句,赵将军点了点头,便没再动手,道:“算你走运,若非军师求情,今日非要打得你皮开肉绽,好抵得过那头麂子。现下赏你三鞭子,以示惩戒。”
风流苦笑道:“多谢赵将军手下留情,多谢军师求情。”他当然知道,赵将军虽然一介莽夫,那身后的军师却并不痴傻,能以铜钱掷偏赵将军强劲的一箭,又挨了他三鞭子而面不改色的人,绝对不是寻常之人,是以军师与赵将军耳语之后,赵将军便即住手。
赵将军收回马鞭,朗声道:“不错,我是唐州兵马都钤辖,赵殊,你找我有什么事?”
风流又是拱手道:“赵将军,在下前来实是有要事相告。”当下便将清泉村被白衣教洗劫屠戮,异教徒盘踞后山之事与赵将军言说了一遍。
赵将军听毕,与军师对望一眼,道:“清泉村后山盗匪我亦有耳闻,不过百余人,虽然滋扰村庄,但并非大患,所以我放了他们一条活路,你莫要编排故事唬人。”
风流急道:“赵将军明鉴,这等惊天动地之事,岂能信口开河,若是不信,可以先去清泉村打探消息是否属实。”
赵将军哼一声,道:“若要信你也不难,适才你坏了我打猎之事……”望了了望身边几只躁动的细犬,又道:“你若跪下去,向我磕上三个响头,再学得几声狗叫,叫我一声赵爷爷,我便信了你的诚意。”
风流听了,微微皱起了眉头,江雨欣也是呆住了,她见风流皱眉,便知他心中已有怒火。
可是风流眉头随即舒展开来,咧开嘴笑了,竟然真的跪了下去,一边跪着,还一边磕头,口中叫道:“赵爷爷,赵爷爷,汪……”,甚至还围绕着赵将军爬了两圈。
他竟然真的朝赵将军跪下磕头,还学起了狗叫,他竟然是如此卑微无骨气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