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地面血淋淋的场面,雪依忍不住转过身,不敢再看。
忽然,雪依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对了,刚才你说你杀那位道长的师弟,是因为……因为他做了坏事,而且,你说杀他也是有原因的,是真的吗?”
她内心深处,也希望他不是坏人,杀的人都是该杀的。不过就算他杀的不全是坏人,她也会想办法为他开脱。
阿云漠然,似在回忆,然后,坚定的道:“是,我只杀两种人,一是想杀我的人,二是我想杀的人。想杀我的人,我为求自保,自然要杀,而我想杀的人,却都是该杀的。”
雪依心下一喜,道:“那你杀……杀那位江雨欣姐姐的师父,也是有原因的吗?”阿云点了点头。雪依见了,更开心了,原来他不是大坏蛋啊。
雪依终于露出了可爱的笑容,阿云见了,心中却忽然一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是又想起了她那可爱笑容的缘故吗?
雪依犹豫了下,道:“阿云哥哥,那你能告诉我吗?”
阿云知道她想做什么,她是怕那江雨欣再来报仇,那时候她就可以向江雨欣解释了,因为她知道阿云不习惯去解释。
这一声哥哥,和呼唤时的微微乞求的语气,阿云心中越来越痛,那么亲切自然,那么的熟识,便似当年她一样,他怎好拒绝?
阿云转过了身,雪依正后悔不该要他讲故事,却听阿云道:“好”,说着向前走去。
雪依一呆,忙跟在后面。
走了百余丈,已经看不到那血淋淋的尸体了,也没了血腥味。阿云看了看四周,便在一根横着的枯木树干上坐下,接着擦了擦旁边的一片横木。雪依想了下,便也坐在他身边。
阿云微咳了下,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栖霞山庄在江宁府西北的栖霞山之上。”雪依微呆,这才反应过来,知道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忙凝神静听。
阿云接着道:“栖霞山庄庄主江天南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人称‘天南一刀’”。
雪依嘴唇动了动,轻轻道:“那他有你厉害吗?”她知道最终是阿云杀了江天南,可还是担心。
阿云道:“差远了,还接不了我那一刀。”他说的好轻松,雪依不知道阿云那次右臂差点没废掉,阿云不知道天南一刀的飞刀也那么毒,虽然躲开要害,但右肩却被飞刀射中。
雪依见阿云笑,心里也轻松起来,她是官家千金,原不喜打斗,但听到阿云说江天南接不了他一刀,竟还有一丝欣喜。
阿云淡淡道:“栖霞山庄依山而建,可是在山下数百里内,却有着良田数百顷,房产数十分。”
雪依呀的一声,道:“这么多呀!”
阿云微微点头,道:“都是敲诈勒索,榨取百姓的!”雪依没再说话,但已隐约猜到了几分。
阿云叹道:“栖霞山庄富了,却不知有多少老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雪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静静地聆听着阿云,不再说话,只有偶尔明亮的眼睛眨上一眨。
阿云沉默了一会,接着道:“栖霞山庄建得宏伟别致,富丽堂皇的,庄主江天南,怕有十多房小妾吧,哼,这样的男人,本该杀却。”
雪依顺口道:“是呀,我爹爹就我娘亲一个。”阿云望了望她笑了下,雪依不好意思了,补充道:“是我娘亲常要我爹爹再娶几房小妾,好再给我生个小弟弟,可我爹爹不肯……”——达官显贵,多娶几房小妾,原是再也寻常不过的事情。
说到这里,方觉失言,不觉红了脸,心中却想道:“他说一个男人不该去那么多小妾,这很好啊。”想到这里,更是脸红,忙打乱思绪,再不乱想了。
半晌,阿云又道:“那天我在栖霞山下附近的一家小镇上,正好口渴,便在一个老人摆的小摊上喝酒。”
雪依微微皱眉,心道:“你又喝酒了!”心中却又好笑,喝酒还说口渴了才去,却也不敢笑,知道阿云嗜酒,却也没什么好奇的。
阿云叹道:“那老丈怕有六七十了吧,胡须头都花白了,他的酒又浑又劣,虽然只便宜到要两个铜钱一碗,可仍少有人光顾。”
雪依还是好奇道:“你不会连那样的酒也喝吧?”,在她看来,且不说酒脏,像阿云这么好酒的人,喝酒至少会很有讲究的。
阿云缓缓吐气道:“我从不嫌酒劣,再劣的酒也是人用粮食辛勤酿出来的。在这个战乱时代,种点粮食充饥,苟活于世,已是不易,能喝上一杯酒,实属幸运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他轻轻吟着。
他也会诗,呵呵,雪依心中在笑。她当然不知道,像阿云这样的人,小的时候,有时几天几夜都吃不到一粒米!而能喝到粮食酿的酒有多么不容易!所以他从不嫌酒劣。
雪依笑道:“是‘谁知杯中酒,滴滴皆辛苦’才对。”
阿云道:“我怎么没听过这句诗?一定是个酒鬼写的。”
雪依道:“是啦,就和你一样的酒鬼。”说着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阿云也笑了,道:“不过,我不喜欢掺水的酒,还有那些女贞花雕。”雪依不知道女花雕是女儿红、绍兴黄酒,只是从“女”、“花”上猜一定是些酒性温和的酒。
阿云叹道:“便是那老丈的一碗浊酒,我才去杀了江天南。”毣趣閱
雪依忍不住道:“咦,这倒奇了。”虽然杯中酒,滴滴皆辛苦,但为了一碗浊酒去杀人,实在是匪夷所思。
阿云道:“那老丈的酒摊鲜有人光顾,见我衣服脏乱……”
雪依望望阿云,忍住笑,心道:现在也不干净。
阿云接着道:“他见我一副落魄之态,便要请我陪他一起喝酒,嘿,普天下敢请我喝酒的人,只怕也没几个,能请动我的,只怕更少。”
雪依嗤得一笑,道:“那后来呢?”
“一碟蚕豆,两盘咸菜,我们便喝了起来,那老丈的酒量自然比不过我,喝了十多碗后,老人有点醉了,便趴在桌边哭了起来。”阿云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似在静静的回忆当是的情形,雪依不敢打扰他,心中暗想:那老人一定有很伤心的事情。
过了好久,阿云才道:“老人哭了一阵,才向我絮絮道来。老人本是镇上一户富裕人家,有着十多亩地,膝下一儿一女,生活原本十分殷实,只可惜那女儿生的太漂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