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目低,脸上的无奈如同秋水满溢,打湿了岁月在他脸庞刻下的痕迹:“朕曾多次苦口婆心劝谏先皇,莫被虚幻的长生梦境所惑,然而换来的却是雷霆之怒。后来汉江王进献众多方士,他们炼制的丹药初服之下,先皇果然精神焕,汗水淋漓,仿佛确有奇效。然朕虽亲眼目睹此景,却终究未能阻止先皇踏上那条通往未知仙途的道路。最终,先皇在追寻永生的迷途中不幸离世,朕便在这悲痛与责任交织的时刻登基继位。”
靖江帝回忆起自己即位之初所做的两件大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语气坚定地说道:“甫一登基,朕便果断采取两项措施:一是将宫中那些妖言惑众的术士尽数诛杀,二是诏令各地藩王进京归附。”林小风听罢微微颌,对于靖江帝削藩之举早有所耳闻,在阳曲县时便对此举钦佩不已,深知能成就如此伟业的帝王实属凤毛麟角。
至于斩尽术士的决定,林小风尚存疑惑,遂问道:“既然仙丹似乎确有一定的功效,陛下为何要处决所有术士?”靖江帝握着酒杯陷入沉思,缓缓答道:“朕平日酷爱饮酒,尤喜烈酒入喉的感觉。试尝仙丹之后,现其效果竟与烈酒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众所周知,烈酒虽可一时提神醒脑,久饮却伤身败体,故朕又怎敢轻易断定仙丹必有益无害?”
靖江帝放下手中玉杯,摇头轻叹:“眼见先皇晚年因追求长生之道而误入歧途,朕时常以此自省己身。今日之骄傲,并非在于拓展疆域、征服海云山川,而在于能够克制自身的欲望,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福祉。自古以来,多少君王都渴望长生不老,然真正实现者寥寥无几。朕并非傲视群雄之人,岂敢奢望那种渺茫的机缘巧合?且朕膝下已有储君,江山后继有人,无需再他求。”
林小风闻听此言,心中不禁惊愕万分。靖江帝的思考方式独辟蹊径,见解深刻而不拘泥世俗,逻辑严谨,显露出治国理政的大智慧。他对待臣子如同亲朋挚友般亲切随和,这份人格魅力实属罕见。然而,靖江帝的一切所作所为,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太子的未来考虑。此刻提及的汉江王再次让林小风心头一紧,尽管他对汉江王了解不多,派出的探子亦尚未带回任何消息。
靖江帝此时声称疲倦,欲返回歇息。林小风立即回应:“臣早已预备妥当住所,请陛下随臣前来。”他引领靖江帝步入花月会所。靖江帝抬头看着牌匾,有些疑惑地询问:“何谓会所?”
林小风含笑解释:“此处乃集会议事之地,陛下不必担忧,内部设有寝室,已全部按照尊贵宾客的标准悉心安排。”他又补充道:“此外,臣还特意派遣了专人在外守护,确保陛下的安全。”
花月会所已按林小风的精心布置重新调整,除了必要的侍女之外,其余闲杂人等均已被暂时放假离去。这里作为靖江帝临时寝宫,无疑是最佳的选择。虽然林小风曾有过策划一场情景剧以取悦靖江帝的想法,但权衡风险后,他还是明智地放弃了这一计划。
靖江帝步入会所,步伐沉稳如山,目光淡然地扫过周遭的装饰细节,面上波澜不兴,仿佛静水深流。王景文紧随其后,面色平静得犹如湖面未起一丝涟漪。林小风在一旁观察着这两位显贵,内心暗忖:这精心装潢的空间并未能撩动他们半点兴致,实属情理之中。靖江帝与王景文久居皇宫之内,那里的每一寸砖石、每一件摆设都浸润了皇家的高雅气韵,他们的品味早已磨砺得如同明珠美玉般挑剔而独特,对这种混杂东西方元素且略带市井气息的布置,自然不会轻易青睐。这样的环境在平民百姓眼中或许还能称作别致新颖,但对于身经百战、见惯世面的皇族而言,恐怕只会付之一笑。
尽管室内装修并无出众之处,靖江帝却并未表露任何不满情绪,他泰然自若地随着林小风进入为他准备的寝室。这时,王景文正欲转身返回龙辇取物,却被林小风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衣袖。
“王兄请留步。”林小风急切中透出机敏之态,他的动作敏捷,话语间尽显灵活。
王景文闻声止步,脸上写满了疑惑:“何事如此紧急?我此刻需去取陛下所需物品。”
林小风趁势贴近低语,眉眼之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不知王兄是否对汉江王有深入的认知呢?”
王景文闻言脸色微变,严肃警告:“宫廷之事不可轻言细说!你小子胆量不小啊!”
林小风嘴角勾勒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声音压低至几乎难以察觉:“其实鄙人与汉江王有些生意上的纠葛,正打算前去拜访,故想预先了解其性情喜好。王兄若有所了解,还望赐教一二。”言毕,他趁势将一张厚重的银票悄然塞入王景文的衣袖内。
王景文心中虽感无奈,但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决定开口:“汉江王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与其他藩王相比,并无显著差别。对于丹药仙草等物,并无特殊偏好。不过有一事值得一提,那便是他在某些方面与你在阳曲县的专长颇有共通之处。”
林小风听罢眼睛一亮,充满好奇地追问道:“愿闻详情。”
王景文陷入了回忆的思绪之中,神情凝重地说:“汉江王自幼便醉心于种种奇技淫巧及机关秘术,尤其擅长制作精巧器物,这一点倒是与你在阳曲县的手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技艺上稍逊你一筹。”
林小风听罢,笑着附和:“原来如此,按他的才能,在宫中应当备受推崇才是,为何外界鲜有人提及呢?”
面对林小风的问题,王景文瞪大了眼睛,似乎惊讶于他会问出这样直白的问题。短暂愕然后,林小风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尴尬一笑试图缓和气氛。
“请王兄继续讲下去。”林小风催促道。
王景文摇摇头,满脸惋惜之情:“恰恰相反,汉江王在宫中并不受宠,反而因其沉迷于玩物被视为耽误正业,所制物件常被视为无用之物,尽数遭到销毁,一直遭受冷遇。”
“直至汉江王被封至外地就藩,又适逢先皇病重急需炼丹续命之际,两人的关系才稍微有所缓解。”说到此处,王景文突然警觉自己透露太多秘密,神色紧张地告诫:“此事务必保密!”
林小风听罢,撇嘴调侃:“王兄不必过于担忧,此事虽非人人皆知,但也并非什么不能触及的秘密。”
“即便是众人皆知,终究牵扯到皇家颜面,宜少言慎行。”王景文表情肃穆,提醒之余更加强调语气。
林小风点头应允,目送王景文离去后,独自在寝室里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汉江王的神秘色彩愈浓厚,这位王爷身上似藏有许多待解之谜。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仍无所获,林小风决定请教李德贤。几经周折得知,李德贤竟躲进了一艘画舫之内。林小风推门而入,只见李德贤正屈膝跪在地上,手中紧握一把锯子,全神贯注地切割某个不明物体,旁边的一张桌子已不幸腰斩,断裂成两截,场面令人愕然。
林小风满腹狐疑地靠近,轻轻拍了拍李德贤的肩膀,询问:“殿下这是在捣鼓什么稀罕玩意儿?”
李德贤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回过头现是林小风,顿时松了一口气。“老林,你怎么来了?父皇不在吗?”
“陛下已经歇息去了。”林小风环顾四周,满地木屑纷飞,锯末洒落一地,还有许多破碎的小木板散乱各处。
“这是做什么?”林小风疑惑不解地问。
“护具!”李德贤答道,他看向林小风,“老林,你帮我照看一下门口,别让人闯进来。”
林小风紧紧握住李德贤的手臂,神情庄重地劝说道:“殿下此举实在欠妥当!这些木板如此厚重,若是真的穿戴在身上,陛下岂能察觉不到异常?”
“听我的话,这般做法实属多此一举。”林小风抓牢李德贤的衣袖,耐心规劝,“陛下已然知晓你在城中的行动,并对此表示赞许。”
“虽然对你擅自调动兵马之举略有微词,但正是你的这一决断,帮助陛下挽回了面子。”
“现在赶紧随我回到花月楼静候陛下的召见,万一陛下找不到你,只怕会更加震怒。”
“放心吧,最多受到几句训斥而已,只要你在我父皇面前恭敬应对,我所说的并不是空穴来风。”
听到这话,李德贤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急切地确认:“真的吗?你没骗我吧?”
“臣怎敢欺瞒殿下!”林小风掷地有声,每一个字句都充满了真挚和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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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靖江帝自白昼的深沉睡梦中醒来,如同初升红日般精神焕,面庞红润得仿佛被晚霞浸染。饮罢一杯清茗,他那威严的目光犹如猎豹锁定猎物一般投向林小风,嗓音里蕴含着严厉:“逆子李德贤何在?朕要亲自去寻他。”林小风闻听此言,不敢有丝毫懈怠,恭敬地引领龙驾,在宫墙之内曲折盘桓的回廊间穿行,最终停在了李德贤寝室门前。然而,靖江帝并未冲动地推门而入,反而在门前驻足,声音低沉有力地问身边的林小风:“林卿家,对于此子李德贤,朕当以奖赏抑或惩罚来对待呢?”林小风面对皇上这一抉择性的问题,既不卑躬屈膝也不过分自信,淡然应答:“一切但凭陛下裁夺。”
靖江帝心中虽波澜起伏,面上却平静如镜湖无痕,继而又转头对侍立一旁的王景文下令:“王公公,将朕的长槊取来。”林小风听闻此言,心头不禁一紧,急忙出言劝解:“陛下息怒!此处寝室狭小,长槊恐难施展,不如另择器械。”说话间,他便像变戏法似的从宽大的袖口中抽出一根看似粗犷实则暗藏减震巧思的藤条棍棒。靖江帝接过藤棍,脸上掠过一抹玩味的笑容:“若这逆子能有你这般细致心思,朕又怎会为此多费心力?”他挥舞了几下手中的藤棍,对其颇为满意,这才缓缓推开寝室大门。
顷刻之间,室内传来一阵撕裂人心的痛哭声。林小风与王景文屏息贴耳于门外,凝神细听着屋内的动静。王景文低声对林小风嘀咕:“贤弟,你胆子可真不小,难道不怕太子殿下事后得知真相而报复?”林小风嘴角勾勒出一抹狡黠笑容,回应道:“兄长有所不知,这根棍子乃老季特意为我打造,内部嵌有减震材料,尽管外表粗糙,打在身上却不会造成剧痛。此举只为了给太子一个深刻的教训。”两人倾耳聆听太子室内的哀嚎,林小风内心暗想:“这小子装模作样的演技倒也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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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曦微露,群臣陪同靖江帝共进早餐。大堂之中,桌上陈设简朴,一碗清淡粥品配上几碟精致小菜,尤为显眼的是那几枚皇家禁奢令下难得一见的羊肉包子,以及更为稀罕的野味珍馐。
靖江帝身为帝王,自然不能过于奢侈摆阔。此时此刻,李德贤步履蹒跚地下楼而来,走路一瘸一拐,引来众臣纷纷低头行礼。他走到林小风身边,压低声音抱怨:“不是说好只是吓唬一下吗?”林小风轻轻耸肩,语气淡然:“若不给你点真实的体验,如何让皇上看我行事果断决绝?”李德贤脸庞泛起羞愧之色,尴尬笑道:“可是这顿揍全落在屁股上,疼得厉害。”林小风略感困惑,递给他两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以示安慰。
靖江帝在一旁默默观察二人对话,适时向林小风问:“此地是否还有亟待解决的重要事务?”林小风恭敬回答:“琐碎之事已处理完毕,大事亦告一段落。”靖江帝点头赞许:“很好。朕已派人接替你的职务,但鉴于你才智出众,留在这里也未尝不可。”林小风和李德贤听闻此话,异口同声表示反对。靖江帝瞪了李德贤一眼,直言:“既然不愿留下,那就随朕一同返回京城吧。”林小风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之意。
靖江帝进一步阐明:“你在地方任职多年,本当久任不调,然而因为你运用报纸之力搅动朝廷风云,导致百官颇有非议。不过念及你在救灾过程中建功颇丰,功过相抵,故决定恢复你原来的官职。”靖江帝微微俯身,又问道:“朕没想到,你并未借此机会向上级索要财物。你说的那个广告法倒是令朕耳目一新,其效果果真如此显著?”林小风坚定地回应:“商家视名声为生命线,广告的作用在于广而告之,提升知名度。同类商品中,有名者自然销售顺畅。”
林小风越说越兴奋,进一步阐述广告的多样性和广泛用途:“广告形态千变万化,不仅限于店铺招牌、旗帜,还可印制在商品包装之上;甚至书籍之中也可巧妙融入广告内容,读书人在研读之余浏览广告,岂非增添了乐趣?”席间的大臣们对此议论纷纷,有人愤怒地瞪着林小风,认为他言语轻浮失敬。靖江帝亦稍露不满,沉吟道:“此事须审慎考虑。倘若商人按你所言肆意散布广告,岂不是破坏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