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要去何处?”
“前往郑国。”
“郑国?”
看上去,鲁侯似对这个回答有些不解。
不过他转瞬便又明白了过来:
“对了,祭乐身在郑国,她既有意于先生,确实是个好去处。且祭氏财大势大,先生若是前往,以先生之才,必可得祭氏重用,为政为商,皆有先生一片天。那寡人便在此先行预祝先生了。”
鲁侯这话原本应该会令李然面红涨,但就从语气而言,却又透着一股淡淡的冷意,竟是令他没了半分热感。
对此,李然心中可谓了然。
眼下郑国在子产的执政下,也在经历改革。倘若郑国得了李然辅佐,必然是如鱼得水。且郑国比邻晋楚,李然之才必然会引起这两个级大国的重视。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李然究竟是敌是友,可真是一个未知数了。
所以他故意提及了“为政为商”四字,故意将后两个字提高了声调,便是在提醒李然,从商即可,为政最好不要。
李然听得这话,当即躬身道:
“君侯之言,然铭记于心。”
“今日一别,也未知何日才能相见,然有一言…”
“哦?先生请讲。”
鲁侯微微抬手,而后光着脚走回了自己的君侯座上。
从他刚才迎接李然的地方到他走回君侯位的地方,这段距离不过三丈。
可就是这三丈的背影,在李然的眼中,阿稠已然是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君主了。
挺拔而又孤独。
尽管没有人知道他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可至少现在看来,他的君姿,已经显露无疑。
而那铺面而来的君威,以及说话间流露出的点点生疏,都让李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是的,正是这种压迫感。
因为,他十分的清楚明白,正是他,亲手将当初的公子稠给推上了这个位置。也是他一手造就了今天这个局面。
当初的公子稠转变成为今天的鲁侯,他李然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
只是他尚不知晓他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对还是错?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这种未知之事,令他不由得感到忐忑不安。
“季氏之疾,已如疥癣,不足为虑。君侯若想治国安泰,更应上行而下效,为万民之表率。另外,更应选贤举能,最忌亲疏有别,君侯若能做得一视同仁,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则必得众人仰赖信服。”
这是李然给他的最后的建议。
他知道鲁侯对季氏的恨意,也知道鲁侯最近的一系列政令都是在针对季氏。
眼下尚可,可时间一长,损害的终究是鲁国自身的实力。
要想成为一个伟大的君主,光靠仇恨是决计行不通的。还需得学会容人善断,推己及人,无论是对叔孙氏,孟氏还是季氏。他身为一个君主,都应该做到一视同仁,如此才能彰显君主气度。
“寡人谨记。”
“还有吗?”
鲁侯坐在上位,眉眼如刀,一字一句,甚为铿锵。
李然见状,躬身拱手:
“无有别的了,草民就此告退。”
他知道,他的鲁侯恩师的身份已经到此为止,离开这里,他便再也不是鲁侯的恩师,而是一介纯粹的白,与鲁国,再无半点关系。
因为从这一刻开始,鲁侯于他,将会是一个完全陌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