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她就又哭又闹地跑回了家,涕泗横流地和父母说她要退婚,让他们把彩礼退回去,她不要和他在一起,她根本没办法和他一起过日子。
父母显然不可能同意的,把她臭骂了一顿,扯着她要把她送回去。
大弟弟像发怒的狮子,质问她搞什么,他等着用这笔钱装修房子娶媳妇。
连自小由她带大的弟弟都骂她不懂事,说她这样做要会让姐夫一家人、他们一家人以后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做人。
钟欣突然死心了。
有时候大彻大悟就在一瞬之间。她忽然看穿了,这些人,根本不算她的家人,他们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根本不在意她会过得怎么样,她开不开心、幸不幸福。
自己先前为了他们而做的那些忍让与牺牲,才是最可笑无用的。
她假意妥协,说那让她在家里再呆一个晚上,再缓一下。
父母勉强同意了。
那天晚上凌晨,大家都睡下后,她留了一封信,让他们把钱还给男方,自己骑着小电动,带着身份证、三百块钱和手上的一只金镯子、金戒指出逃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
这么多年,她颠沛流离,辗转北上,好不容易她才在鹭城遇见池棋与姜妤笙,相信她们的为人,跟着她们一起
从模具厂里跳出,来到澎岛开店,有了一个安身之处。
她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男方依旧在找寻她的下落——因为他没有钱娶新媳妇,也不甘心这笔钱就这么没了。
更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她父母居然一直没有还那笔彩礼钱。
男人在次日又来到了舟稻,这一次,姜妤笙不在,池棋受姜妤笙先前的未雨绸缪,直言要报警,并拿出了昨日姜妤笙的验伤报告,吓唬他要告他,男人这才安分了,规矩地坐了下来,好好协商。
最终以钟欣答应还他那笔那年她父母收下的彩礼钱,并另外赔偿他一笔损失费后,达成和解。
今天两人刚在姜妤笙找来的律师见证下,签了协议、转了账。
“真的没事了,你别担心。”姜妤笙再三安抚。
薄苏抿紧薄唇,不置一词。
*
深夜十点半,热闹散去后的澎岛,与北城一般,正下着小雨。
薄苏执着伞,面沉如水,走过人影萧条的街巷。
小雨淅淅沥沥地溅落在她的半袖上、小臂上,未带起她面上的半点波澜。
尽管姜妤笙再三表示没事了,她都处理好了,薄苏还是推迟了一个当晚的应酬和一个次日的会议,栉风沐雨地赶回了鹭城。
从码头到永城路三十三号,往常要走二十分钟的路程,她只用了十五分钟便抵达。
“我到了。”她进楼栋门,一边往上走一边给池棋发消息。
池棋很快回复她:“好的。”
不过几秒,她踏上最后一阶台阶,便听见二楼的楼层门“咔哒”一声开了。
池棋探出头,迎着她笑:“薄老师。”
薄苏勉强也牵了一丝笑回应她:“谢谢,耽误你睡觉了。”
她把湿淋淋的伞靠放在入户门边。
池棋大开楼层门,侧身让开位置:“太客气了,薄苏姐,这么早我哪睡得着,小妤姐应该也还没睡呢。”
她关上门,关心:“外面的雨下很大吗?”
她看薄苏白色的皮鞋表面与裸|露在外的脚背上全是泥水,半身裙上也有几分湿润。
薄苏淡声:“还好。”
暗光笼罩下,她冷玉般的面庞上覆着沉沉欲雨之色,并不比窗外的天空明朗多少。
池棋看出她的情绪,知进退:“那我先回房间啦。”
薄苏应:“好。”
她在门边换了鞋,径直朝姜妤笙的卧室走去,走到门边,才想起什么,转了方向,去到洗手间洗了手,而后再次来到姜妤笙的房门前。
房门紧闭着,只门下窄窄的缝中透出一线浅淡的光。
薄苏抬手轻敲,姜妤笙放下电子书,应:“棋棋?进来。”
她目视着房门方向,等待着那张预料中的脸庞。
意外的,步入她视线的是一张似雪色清寒、若皎月出尘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