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水势真的太大,下溪村村民在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已经6续来了林家村。同行的还有一个看起来一脸正派的长袍汉子并几个官差。
下溪村村民们普遍都带着太多的家什,毕竟是腾空原宅的搬动,是以家家的东西拉拉杂杂铺出来都能占出一大块地。前后不过十多户人家,偌大的林家村广场就逐渐被挤得满满当当。
为的长袍汉子听官差们喊他文村长,想来就是昨日官差提的上头调来的人。文村长此时正条理清楚的指挥村民们有序占地,抽空还拿着一张文书,看两眼纸上,又看两眼林家村的房子。
林家村处在月哨山边其中一个矮丘脚下。这个矮丘恰巧与其前面相接的矮丘呈阶梯状布局,这一天然的地形优势使两丘相接壤处形成了更大块、更平整的土地,是以,林家村这位置总体地势偏高而且平实,就建造山村来说是个还算不错的地方。
因村里林是最大的姓氏,平日里村人也就把村子背靠那座矮丘——也就是林星野屋子后面那座小山,随意的喊做小林山、林子山。
村里多数房子都是靠着林子山起的,偶有零零散散几家造在靠外边对着村里的梯田。
也不知文村长具体怎么安排的。总之第二天黎初晗起来的时候,村子已经人气十足了。下溪村的村民都领了自己的房子,忙着搬家入住。
易阿翁虽自个儿习惯日出就起,但并不磋磨爱睡懒觉的黎初晗,看他日上三竿才出来洗漱,也只招呼道:“锅里留了吃食,洗了就赶紧吃吧,当心饿过了伤身子。”
之前一个人久了,少有会有人备着饭等自己吃的时候。反倒是到了这里,先是林星野再是易阿翁,黎初晗只觉被暖到了,完全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含着牙刷含糊不清的回答:“谢谢阿翁。”
易阿翁不甚在意的点头:“咱们的水已经让星野小子一并去打了,只是你如今还不曾有照身帖,今儿怕只能领到我一人的份额。”
黎初晗点头,稍稍有点惊讶原来大进也有身份证啊,想了想又觉得并不奇怪,故乡的电视剧里不是也经常有身份文书出现吗?
“阿翁,这个照身帖要怎么弄啊?”
易阿翁拄着拐杖慢慢踱步:“你这个情况,一般都是过了村长眼,再寻个求证人就行了,眼下流民多,想来是宽松的。”说罢他又看了两眼黎初晗过于出挑的气质,不太确定道:“如此还不能够的,老身这里还有个确切的身份,只是到底没有多高贵,恐委屈晗哥儿了。”
“哪有什么委不委屈的。”黎初晗大概明白了老人的误会,怕是以为他是什么高门望族了,便斟酌道:“阿翁无须过于担忧,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如今无父无母,孤身一人也是实话。但我并无仇家,也算不得逃命。直白点说,就是我一个哥儿身却带着过于丰厚的家底,而从小生长的地方,多的是觊觎我这点东西而对我不利的人,因此我就想着干脆换个地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过上安生日子。”
易阿翁闻言郑重点了点头,悄然呼出一口气:“既如此那就最好不过。星野小子也是个可靠的,晗哥儿就安心住这里吧。”
黎初晗吃着早食的时候,打水的林星野回来了,正往易阿翁院里来。
听到动静,黎初晗饭碗都没放,直接端手上就奔出去,他挺想知道现如今一人能分到多少水的。
迎面而来的少年人挽着袖子,左右手各提着一大桶的水,一路走来,步履轻盈,行动间都是蓬勃生机。
黎初晗一看直接暂时丢开旁的念头,一心打量起自己的短期投喂成果:看着仍旧显瘦,但已经完全没有之前那种干枯嶙峋感了。到底年轻代谢旺盛,不过一两天食水充足的日子,加上万能液的作用,这肌体就肉眼可见地在复苏。
黎初晗心下满意。
林星野没想到黎初晗居然会迎出来,控制不住地勾起唇角、双眸晶亮。知道黎初晗在意地下泉的后续,也不拐弯抹角:“初晗,那条溪流非常大了,估计再过不久,下溪村那里会变成一个湖泊,也许湖泊也能蓄满,还能往更远处流。所以水肯定是够用的了!便是官府,虽现在派人守着,却没怎么限制咱们村民打水,你大可放心。”
“可以可以,这个水量倒是让人满意。”黎初晗听了心下一块石头落地,觉得总算没白费力气,让他干成一件大事了,“下溪的村民们呢?你这一路过来可觉得他们意见大吗?”
果不其然会听到这个问题,林星野毫无意外:“初晗,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比起没有水的绝望,搬个村子能是多大点事。他们得到的绝对比失去的多,你实不必忧心。”
这样能耐的人却很体恤普通百姓,林星野偶尔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禁想起最初那时候,自己甚至还恐惧过他的突然出现以及看起来能呼风唤雨的本事。再看现在,林星野只求他有时不要太善良;怕还是怕,不过怕的是他时常顾着别人反倒让自己吃亏。
然而也正是这样的黎初晗,才给人更鲜活、更柔软的感觉,让人更想亲近。
“这不是这么大旱他们都没离家嘛,有道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总有人会有故土情节。我也摸不准这里的人更看重哪个。”黎初晗也不是不明白这道理,但是这事情他考虑不周也是事实。
[幸好遇上的不是洪水般的效果,不然搭上了人命就真的良心不安了。]
总算结果是不错的,黎初晗也不纠结这个事了:“放心,我不会给自己添过度的心里负担的。”
林星野示意自己了解了。
两人站在厨房门口说的自在,也没特意避着易阿翁,把个院里踱步的易阿翁听的内心一惊一乍,可他向来在面上显得严肃,这两相一对冲就显得脸色特别古怪。
黎初晗一眼看见,差点没笑出声,他现在了解了这位老人其实是面冷心热,偶尔也会对着他皮一下:“阿翁,若我说这水来的真是个意外,您老信是不信?”
易阿翁依然是那个古怪面色,听着黎初晗玩笑的问话只管沉吟不语,就这么对着黎初晗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吐出波澜不惊的三个字:“虎哥儿。”
黎初晗:“啊??”
这略带滑稽的一幕,把林星野逗的差点“噗呲”一声笑出来,又马上憋回去。他怕黎初晗生气,解释了一回:“大意就是有勇也有憨~阿翁一贯这性子,他没有别的意思,原该是想夸你,又后怕你冲动行事。”
黎初晗回过味儿来了,捂着脸笑的不能自已:“阿翁,您老概括的真毒辣,我琢磨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哎哎哎,我得告状啊,这可不是我一个人干的!”
易阿翁果然很配合的又吐出三个字:“虎小子!”
把黎初晗乐的不行,也顾不得避嫌,扯了扯林星野袖子:“我们两个淘气包挨骂了哎~”
这耍宝的样子惹得林星野和易阿翁也忍不住笑开了。
黎初晗记不得自己过了多久没有长辈家人、没有真心朋友的日子了,那时候身边竟是“人精”,各个盘算着从自己身上捞点什么,自然也不会当面说什么没眼色的话,背地里如何又是另一回事。如此这般黎初晗能听到的,好听是好听,假也是特别假,他就像活在周围人奉承构建起来的虚幻世界里一样,摸不到一点真实。
而现在这里,老人的真性情让他格外熨帖,笑着笑着他甚至都有点想哭,可他丢不起哭这个脸,也不想让这两个对他好的人无端多担一份心,最终还是忍下去了。
这里真的他的是福地吧,找到了一个又一个于他来说无比珍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