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忠肃神色未变:“是。”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他身侧的二皇子脸上血色尽退:“公孙、公孙忠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本宫何曾与你夜谈!你受了何人指使……受了何人指使要如此诬陷本宫!”
公孙忠肃理都不理,喉结滚动:“启奏皇上,微臣之罪不止于此。如今幡然醒悟,在死之前,该将其公之于众。”
竟然还有?皇帝气急,冷笑道:“好,好啊,你便一五一十说个清楚,朕倒要听听,你这乱臣贼子到底都背着朕,干了些什么勾当!”
公孙忠肃道:“请皇上准许罪臣带上两名证人。”
半柱香后,两个男子被铁索连
着一起走入大殿。那二人年纪相仿,都是四十余岁的年纪。
皇帝原本神色不耐,看两人走近,微微拧眉定睛细瞧,忽的心里一咯噔。
这两人……
这两人越看越面熟。
但还不等他想起什么。公孙忠肃声线低沉,已然开口申诉:
“微臣一罪,二十五年前臣得令命当时太医院院判甄如是研改保留下来的疫病毒种,引至人身,秘密运往西南大昭。待大昭疫病渐蔓,假借救助之名前往,实则带了大量染及疫病的民众,致使大昭时疫加大规模扩散。”
皇帝全然愣了。
“微臣二罪,大昭察觉我朝企图,将一应官员赶回本土,致使疫病染及梁朝半壁江山,民众死伤无数。而后颠倒黑白,捏造大昭为迫害者,致使其蒙冤多年。”
人群中渐起窃窃私语之声,皇帝茫然看了一眼,指着公孙忠肃:“你……你……”
“微臣,梁昭交战时,挑拨当时大昭的先锋大将军虚通海叛国,将出使大昭的使臣换作自己的死士,朝堂上公然对其国母、亦是梁朝嫡长公主大不敬,旋即触柱身亡,使昭仁帝清名蒙尘。”
这些都是大昭的过往,仅仅听这些,还不足以造成什么恶劣影响。可是若再说下去……皇帝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来人!来人!堵上他的嘴,将他就地诛杀!!”
喊完这一句后,朝堂上鸦雀无声,皇帝四下扫视,却惊恐现这里没有禁军统领的身影。
公孙忠肃顿了一顿,继续朗声说道:“微臣四罪,假以接待之名秘密杀害大昭派来的使臣,换为自己的心腹。金殿觐见时——行刺先皇。”
一阵阵吸气声自人群中传出,群臣哗然。
然而,就算难再难消化,沸腾过后也会渐渐走向冷却:公孙忠肃所陈之事,的确骇然,可其背后之意加以深究,却更令人心惊。
犯此恶行,所谓何故?
无缘无故,为何弑君?
主谋是谁?既得利益者又是谁——先皇身死,何人得意?
渐渐的,已经有朝臣侧过身来,目光慢慢转向高台龙椅之上的皇帝。
“一派胡言!真是一派胡言!”眼看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投向自己,皇帝既怒且慌,“梁朝派去的人是宴洐杀的!朕的父皇……朕的父皇是昭人丧心病狂,将他刺死在大殿之上!你这乱臣贼子为何颠倒黑白?!”
公孙忠肃抬头。
他眼皮一点一点掀起,漆黑的瞳仁深邃平静:“以上种种,句句属实,无一不是满门抄斩的死罪,然而却在日前被姜重山将军现端倪,罪臣一时蒙心,将姜重山将军诬陷迫害致死。捏造伪证无数。其中,姜将军通敌卖国一应往来文书皆是仿写,且笔迹严重不符,桩桩件件,皆是子虚乌有!以上种种皆有迹可循,请皇上——明鉴!”
皇帝彻底愣住了。
看着公孙忠肃,就像从来不认识他一样——这张熟悉苍老的脸上,那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一寸一寸将他
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说朕冤枉了姜重山?因为你那些、你那些荒唐可笑的勾当?”
公孙忠肃从走进殿内便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荒唐,可笑,确实如此。
他掷地有声,一字一句:“罪臣劣行斑斑,手中皆有留痕,一应证据已经备齐,皇上不信,大可由三司会审,将证据公诸于世。”
皇帝龙袍中的手不停颤抖。
竟留了证据……他竟不知公孙忠肃如此狼子野心,将所有的事一一留证,以备后患。
若早知,他早早便除了他!
现在该如何是好?皇帝茫然四顾,却现方才窃窃私语的大臣们渐渐停了,方才那些话如沉石入湖,掀起浪花与涟漪——而最终,走向了平静。
所有人都在看他。
他与公孙忠肃,台上,阶下,一人认罪,两人共担。
皇帝身上冷汗津津,一屁股坐在龙椅上,目光挨个看向台下诸位言官。
可平日里叫嚣的朝臣,此刻或低头不语,或与他遥相对望,沉默的令人心慌。
没有办法了,皇帝强自镇定道:“公孙忠肃……罪该万死!他既已承认,再无任何详查必要!即刻将他拖下去。五马分尸……五马分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