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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眠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不也不能说熟悉,顶多是刚认识。
“小舅舅?”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她感觉脑袋沉的要命,“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月照君笑眯眯的:“这里?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对了——
姜眠顾不上眩晕,起身四下回望:这是一片青翠欲滴的无边竹林,满目竹影深深,日光斑驳,她方才就是靠在一颗碗口粗的竹身上。
她不是……她不是被薛琰带走了吗?
想到薛琰,姜眠还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低头大致检查自己:还好,除了身体偶有几处擦伤,并未受什么大伤。
想想薛琰要对自己做的,姜眠心中大恨:薛琰人面兽心,对他们家的冤屈不仅没有丝毫垂怜,还欲令她受尽折磨来向宴云笺卖好。
想了一会儿,姜眠摸到身上披的外衫,才忽然想起还没有向月照君道谢:“小舅,所以是你将我救下来的?你怎么会这般及时,我看薛琰手下的人不简单,你有没有受伤?”
月照君道:“凭他再是什么了不起的走狗,又如何能难得倒我。”
姜眠不确定:“真的吗?可我听娘亲说,您读书武艺都不是很好,若是哪里伤到了,千万别逞强,我虽然算不上什么顶好的大夫,但从前医书没少看。给你寻些草药,还是使得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月照君看她的眼神似笑非笑,怪的很。
终于,他朗声笑道:“阿眠,你当真可爱。”
“放心吧,你娘的性子你难道不知,她眼光一向很高,我这身功夫在师姐看来,当然是微末之流。但对付朝廷的酒囊饭袋,还不是绰绰有余。”
他说话中气十足,语气多傲然不屑,姜眠听来放心许多:“小舅,那我们现在在哪?”
“这是岐江陵,在京城动手麻烦,我跟到这方才出手,”月照君觑着姜眠神色,“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你爹娘还活着?”
姜眠心一紧,摇头:“我不知——”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不对了。从一开始就不对了。
果然月照君哈哈大笑:“阿眠,你就别否认了。若你当真毫不知情,别说听到爹娘二字必定已失声痛哭,就在方才刚刚醒来时,都不会对自己此身有任何在意。我看你不见愁容,没有任何丧亲之相,心里早就明白。我是你小舅,刚刚还救了你的性命,对我你还有什么隐瞒的?”
姜眠点头:“嗯……是。”
月照君若有所思:“你怎么确定他们还活着,知道在哪儿找到他们?”
“我有把握他们并没有死,但不知他们此刻会在哪里,”当日筹谋中,她根本没把自己算进去,没幻想能有命与他们汇合,也就没留下任何
()只言片语,“我没什么线索,若说打算,只能是先去爹爹的故乡看一看,若等不来人,再去北边的戎安,他们曾在那十年,也许会过去也说不准。”
“这一趟花销可不小,吃喝住行,样样都不容易,你身上可有银子?”
姜眠有点窘,虽说不是一点也没有,但肯定是不够的。
此前她是阶下囚,摘了头面上的饰物,但因为前面有顾越挡着,倒没有被搜身,身上还是留了一些值钱的东西。不过坐吃山空,迟早花完。
“那我就……想办法赚么……”
月照君说:“哪有那么好赚。”
姜眠问:“那你能借我些?”
月照君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行峥这么舍不下你这妹妹,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了。真可惜啊……”
可惜什么?姜眠没明白,正要张口问却听他说:“借大抵是不成的,并非我吝啬,只是让你一个人千山万水这般跋涉,别说师姐不高兴,行峥知晓也定会恼我的。不若你就与我回苍山,师父走了,那里就我一人,清静也隐蔽。”
“我心里想着,师姐历经一劫,大难不死,怎么也会到师父牌前上柱香。而你就在那里等着,到时你们相见,顺理成章又无危险。你若是着急,到时你留在那里,我出来为你打听消息,反正没人认识我,我也不用担心你风餐露宿无人照顾。”
这主意是很好,但是有些太好了。
姜眠小声说:“无功不受禄,小舅已经救过我性命,对我有大恩,再这般待我,我不知该怎么报答。”
月照君微微一笑,经过斑驳随影的映衬,显出几分莫测。
“你把自己照顾好,便是最好的报答。”
他说完,歪歪头伸手,掐着手指,有模有样捏了几下:“唔……近日,汛门不利,封门失和,咱们往东走,没准会撞大运。”
他会卜卦?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姜眠问:“小舅,娘亲说师祖老人家没有传授你这些呀。”
“是没教,那还不准我看他坑蒙拐骗的时候在旁边偷偷学一学么,好了,赶紧走吧,一会天都黑了。”
他转身向前走,姜眠跟上。
月照君生的矮,身上袍子宽大飘逸,背挺的极正,颇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意味。
成亲那日第一次见他,他也是打扮的飘逸,不像个稳重的读书人,也不像孔武的武夫。
小舅这人,总感觉哪里怪呢……
姜眠望着他背影一会,注意力渐渐拉远,一会想想父母,一会回忆哪一段历史。说来也巧,正想着这一节,她目光一偏,落在月照君垂着的手上。
他小手指靠上一点位置,有个浅浅的疤,看形状是齿痕。
看着看着,姜眠头皮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