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宴云笺喉结微滚,立刻转身背对她。到底是心不够细,他还以为自己盖着双眼,就没关系呢。
姜眠脸颊泛红,虽然宴云笺背对着她,还蒙着眼睛,可到底是在身边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她换衣服还是会觉得羞赧。
她低头动作麻利地除去衣衫,将那军装快套在自己身上,虽然这已是最小的,穿在她身上还是大,姜眠什么也没说,动作迅地卷了裤脚与袖口,把甲胄套上。
“阿笺哥哥,我好了。”
宴云笺抓了两个头盔,一个拿在自己手里,另一个戴在姜眠头上,摸了摸前沿,确定可以半遮住阿眠的眉眼。
虽然感觉有些失礼,但他怕出错,还是细心地帮姜眠理一理衣服,嘴上叮嘱:“阿眠,这会儿外面正混乱着,所有人都往出走,我们混进去不会有人现,你别紧张。”
姜眠认真点头:“我不紧张。”
“出去后,你就跟在我身后,不用太刻意,落两步的距离就可以,”宴云笺想一想,“万一被人群冲散了,也不要慌,照常往前走,我能感觉到你。”
“嗯,我知道。”
他的阿眠真乖,宴云笺忍不住微微笑,伸手摩挲一下她柔软的脸颊,旋即牵着她的小手:“走吧。”
到帐帘前,宴云笺先驻足侧耳听了会儿,确认无虞便泰然自若掀起帐帘,拉着姜眠走出去。
一出营帐,他便松开手,沉静地向前走。
姜眠跟在他身后,最开始认真盯着他脚后跟,渐渐的周围人越来越多,她偶尔也抬眼,迅地向四周瞄一圈。
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严肃,大家都知道生了了不得的大事。这个要即将处死的犯人,很有可能是燕夏最高军规惩处。
她脑海中闪回方才熟背过的文字,爱恨颠没有解药,唯一称得上克星的,就是毒时间可以被精确推算出来。
这种精确度,甚至可以精确到一刻钟。
直到跟着宴云笺来到一处巨大空旷的场地,前方刑架上绑缚一个衣衫染血的姑娘,姜眠小心用头盔前沿遮着视线,快看了一眼。
果然是秦棠。
不知她受了怎样的伤,素衣上尽是鲜血,脸色惨白如纸,一双眼睛幽深冷静。
在她下当中站着一个沉冷漠然的男人——就是方才将她抱在怀中,小心翼翼珍宝一样哄着的杨潇烨。
姜眠心脏砰砰跳起来。
当时见过杨潇烨对秦棠眼神里的那种深情与疼爱,那几乎要从他眼中溢出来。而此刻,他目光漆黑冰冷,翻涌着滔天恨意叫人心下寒凉。
爱恨颠,就是这样残忍至此吗?
一个恍神间,她几乎想见在刑架上被铁索牢牢绑缚的人是她,而在下方目光冰冷,不带任何情意的人,是宴云笺。
耳边依稀响起古今晓的话:
“我没有恶意。”
“我只是想请你看一场戏。”
原来,是这样一场戏。
他要让她亲眼看见身中爱恨颠之人毒后,从情根深重到恨之入骨,究竟是何种残忍的模样。
对未来的骇惧和抓不住眼前人的恐慌叫姜眠气息渐乱,可无助时,第一反应竟还是寻找令她最安心的那个人。
层层围困的人群中,姜眠下意识伸手,去握宴云笺指尖。
他的大手温热有力,而她的手却冰凉刺骨。
人群与衣衫的掩映下,她的动作惹的宴云笺手微僵,旋即,他不容置疑地将她的小手牢牢包裹在自己温暖的大掌之中。!,能否有机会假扮,这些都在考虑范围之内。
只不过尽人事也要看天命,他最想选的人,实在没有机会靠近,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方崭露头角的容山——利大弊大,作为伪装他无懈可击,只是因为太过显眼,想带着阿眠一起逃离,就不太容易了。
姜眠认真听他说话,也明白大约是怎么一回事:“你假扮成容山,又因为扮的太像,秦棠没有看出来,所以她还像往常一样与你商讨计划?”
“嗯。杨潇烨野心勃勃,义父早就看出他与我们抵抗,并非完全为驻守燕梁两国的边境线,颇有些占下雁鸣山自立为王的架势。”
宴云笺将纱布轻轻系好结,用剪刀剪断,“他是庶出皇子,年少时不受宠爱,被当时还是嫡兄的燕帝多番欺辱。故而心中生恨,从未臣服过他。”
姜眠眨眨眼睛,有些难以置信:“那位秦棠姑娘是燕帝派来的人,目的就是令杨潇烨对她情根深种,然后静待他毒,用自己的命验证他已经爱恨颠倒,从而保证他可忠诚于燕帝,再不生任何反叛之心?”
宴云笺轻轻点头,其实还有一点,秦棠万分谨慎,仅用自己验证还怕不妥,便将袁承阳的女儿送入局,由杨潇烨亲眼看过,才算万无一失。
不过是他从中搅乱,不可能让阿眠再去担这个风险。
姜眠没受伤的手悄悄在下面攥住自己衣角。
看他说起这些话,言语沉着,态度冷静,但她对他何其了解,怎会听不出他语气中那一丝无可奈何的不忍。
他不忍,是他本身就为情一字肝脑涂地,为仇夙兴夜寐,坚韧孤勇。听闻他人此等爱恨颠倒的下场,便是仇敌,也觉于心不忍。
愣的这会儿功夫,宴云笺已经将药品都收好,温声嘱咐:“阿眠,你手臂上的伤刺入极深,但没伤到骨头。你小心些,不要乱动。”
“嗯。”
想了想,宴云笺还是低声道:“以后无论面对何种境地,你只要尽可能的保全自己
(),把承受的伤害降到最小,不要用这样决绝的方式。”
姜眠看看手臂:“也还行吧,不算太吃亏。”
宴云笺语气严厉些:“阿眠,此番你运气好,这一下刺偏,没伤到骨头也没切断经脉。如若不然,这条手臂可能会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