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失笑道:“如此说来,鄙人径直去投靠十大门派便好,何必要依附籍籍无名的白鹭堡?”
“不然。”徐公子双目放出光来,更比烛光明亮:“十大门派绝非胡大侠栖身之所。
十大门派皆是庞然大物,又兼老朽败腐,明争暗斗,在所难免。
彼等各藏私心,胡大侠若是加入十大门派,你所秉持的侠义之道势必难被众人认可,甚至反遭倾轧。
单看此回圣儒门内乱,四方虎视眈眈,而圣儒门内三股势力仍要自相残杀,不思外御其侮,反而割地求援,挟寇自重。
可见百足之虫,纠葛太多,再难以做到同心齐德了。
而白鹭堡草创大业,朝气勃,尤其众人一心,如臂使指。胡大侠若肯屈尊纡贵,胡大侠之志向抱负,便是白鹭堡之志向抱负,他日重整乾坤,救济天下,岂不美哉?此其一也。
十大门派皆是层级严密,尊卑悬殊,论资排辈之下,往往鱼目混珠,英雄沉沦。
胡大侠固然修为精妙,但对十大门派而言,毕竟只是外人。纵然加入十大门派,多半难得重用。
胡大侠既然习练稼轩剑法,当知道辛稼轩当年南归,拳拳热血,忠义满腔,却始终怀才不遇,不被重用。其中一个原因,便在于他乃是北来之人,故此深受排挤。
但若是加入白鹭堡,则可以大鹏展翅,尽用所学。在下庸碌之才,尚可以忝任大管家。胡大侠天纵英姿,更将是功勋元老,地位尊崇。此其二也。
十大门派皆是勾心斗角,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疑人不用,用人偏疑。
胡大侠身份隐秘,来历玄奇,只怕无法踏入十大门派山门,更不必说加入十大门派了。
而白鹭堡待人以诚,用人不疑,绝不会因为胡大侠身世而有所猜忌。当日堡主确实有所冒犯,但闻过则改,襟怀磊落,相信胡大侠已有感受,不必在下多言。此其三也。”
李鱼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轻笑道:“前两个理由倒也有些道理。至于第三个理由,鄙人一向闭关,虽然籍籍无名,却也谈不上身份隐秘吧。”
徐公子胸有成竹,亦是微微含笑:“话已说到此处,请恕在下无礼。胡大侠的尊名,多半不是真名。而胡大侠的真正绝技,想来也不是稼轩剑法。”
“何以见得呢?鄙人这就奇怪了,不叫胡玉风的话,鄙人又该叫什么名字呢?”
“胡大侠面容粗豪,谈吐却文质彬彬,不像风尘侠隐,而更像是谦谦君子。
一个人的相貌半由父母,半由天命,轻易改变不了。但是一个人的气质,却与其经历息息相关。
从胡大侠的气质来看,照理说应是饱经沧桑,老气横秋。但是胡大侠的谈话言语,时时体现当仁不让的赤子之心,与相貌气质不符。可见胡大侠的相貌乃是伪装,姓名自然也不是真名了。”新笔趣阁
李鱼暗忖道:“的确是我疏忽了。我一时间谈吐改不过来,落在有心人耳里,便成为极大的破绽。”
但李鱼表面上仍是波澜不惊,淡然轻笑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徐公子只怕要看走眼了。”
“相貌气质与行为处世,确实会有不符合的情况。太史公就曾以为张子房魁梧奇伟,想不到张子房竟是貌如妇人。
但相貌可以迷惑人,修为却无法迷惑人。胡大侠,你既然多年习练稼轩剑法,剑便如你的兄弟朋友,便是你心心相印的知己。
仙林有句俗语,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虽然有些夸大其词,却也说明了剑客与剑之间,应是一种默契的关系。
但是胡大侠与剑,却似乎有些疏离。堡外救人,二管家说你是捡了地上的剑来救人的;擂台上比剑,你是借了诸葛风的佩剑;面对荆棘无边的漫天血箭,情况危急,你也是使用一柄普通铁剑。
胡大侠固然可以说剑术达到了高妙的境界,已经不拘泥于使用何种宝剑。
但一个剑客,绝不会三番四次冷落自己的剑,冷落自己的兄弟知己。
唯一的解释,当然是胡大侠其实并不是使用剑的。”
李鱼依旧不动声色:“鄙人如不是素来练剑,怎能侥幸赢过徐公子呢?”
“这正是最让在下疑惑的事情。在下思来想去,却终于想到了一个人。”徐公子目光灼灼,直视着李鱼面庞:“胡大侠,你其实便是疏影阁梅花仙子门下,近来名声赫赫,搅动仙林风云的李鱼吧?”
这一问石破天惊,这一问图穷匕见,这一问直指人心,竟是叫李鱼蓦然慌乱。
徐公子既已看出了一些端倪,李鱼便知道自己的假身份有些唬不住人了。
但李鱼仍然想不到徐公子竟可以顺藤摸瓜,轻而易举联就想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好在李鱼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李鱼,至少,他已从赵月儿那里学到了伪装情绪。
是以李鱼内心翻腾汹涌,但神色上却故作惊讶,两只眼睛更现出了诧异:“李鱼?那可是杀死怀剑公子的顶尖高手,岂是鄙人能够高攀的?徐公子真是折煞鄙人了。
再说李鱼已经消失多时了,怎么可能像鄙人一般,好巧不巧来到白鹭堡?”
李鱼这一番自吹自擂,想要蒙混过关,徐公子却愈自信:“世上不用丹田真气便能夺人性命的神功,的确有许多种,在下自然也无法一一知悉。
只不过,胡大侠的神功神剑,与疏影阁的神思诀实在有太多相似之处。神思诀需要领悟诗词境界,而稼轩剑法也需要领悟辛稼轩词意。